自从她在卧房里装了空气清净机以后,情况有稍微好一点。可一步出这间房间,到了路上或是公司里,她就无能为力了,因为她不喜欢服用抗过敏的药物,怕扩张剂里的类固醇成份会让她变成月亮脸。
是以,流不完的眼泪和打不完的喷嚏,严重地妨碍了她的生活品质。
然而尽避如此,她还是无法就此丢开这一切,离开这里。
她还得工作。
而且最近公司的人事异动结果就快下来了。
她辛苦了那么久,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等她升上副理,变成主管阶级后,她还准备到国外受训,替自己未来晋升的管道铺路。
在公司里待了这么久,没有道理为一点点小小挫折就放弃离开。
那是她万万办不到的事。
至于阿姨的旅馆,恐怕是得辜负它了。
看着手指上勾着的一大串钥匙,她叹了口气,将钥匙连同信一起放回牛皮信封里,收进抽屉。
必了灯,躺回床上的她,在重新入睡前想的最后一件事是——
其实她并不曾真正讨厌住在阿姨的旅馆。只是当年她年纪太轻,一时间太多感情搅和在一起,才会分不清楚她真正所排斥的,是那种被背叛的心情。
印象中,阿姨的旅馆是一栋很漂亮的白色建筑,站在旅馆前,放眼望去,好像是一片很大的草原呢。
苞刚刚的梦境,嗯,真的好像……
4如果醒来后,发现地板不见了,而你正往下掉?
早上,甘舜知准时走进公司里,发现一群人挤在电梯左侧的公布栏前低声交谈着。
笆舜知心里一惊。
是人事命令下来了吗?
这次是谁会升迁?谁被遣散?
两、三个月前,她从部门协理那里得到第一手消息。当时任职副理的洁西卡·吴将被派遣到国外分公司升任经理的职位,连带的其它部门也有人事异动,因此总部这里将会空出几个管理阶层的职缺。谣传将从内部人员里调任。
笆舜知在企画部门任职超过六年,工作认真,经验丰富,绩效也是一流。长年来优秀的工作表现,自然使她被纳入管理阶层的可能人选。
风声传出来不久后,某日,协理请她吃饭,并且隐隐暗示了可能升职的讯息,嘱她好好努力,将来定会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当然了,甘舜知也很清楚,杜协理请她吃饭的用意略有一点探口风的意味。公司两大派系人马斗得厉害,他想要知道如果她顺利升职以后会站在哪一边?
笆舜知哪里有那么傻。在公司里打滚了这么久,她很清楚她唯一能靠的,不是当权派,也不是在野党,而是她自己的工作效率。只要她做好自己份内的事,那么不管风势吹往哪一边,她都不会被吹垮。
不过从那时起,甘舜知便为即将来临的升迁感到期待。只是在正式的人事命令下来前,她不敢表露出一点点将要升迁的蛛丝马迹,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连当时仍是她男友的何建楠也未曾透露。
事实证明,那是对的。
爱情像是一阵不稳定的风暴,说转向就转向。
在公司六年,也算是资深了,甘舜知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跟公司里的人谈恋爱。
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鲍布栏前的人只有增多,没有减少的趋势。
笆舜知试了几回,仍无法顺利挤到前头。
丙真是人事公告吗?甘舜知疑惑着。
如果是,怎么她都还没接到人事部发出来的公文?
不过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公司的行政作业偶尔会这样,当事人常常得看公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并在稍后才在自己办公桌上看到延迟了的公文。
旁边的电梯开了又关,却没人急着上楼。
隐隐的,甘舜知听到有个人说:“真是意想不到,她升职了耶,早知道之前就该好好巴结一下。”
旁边的人笑道:“现在拍马屁也还不晚,人家不常说亡羊补牢吗?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样的东西喔?”
笆舜知听得心脏怦怦跳。果然是人事异动的公告。
当交谈的人回过头看见她时,脸上纷纷露出奇异的笑容。
笆舜知穿着套装的背部冒出了一层冷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笑什么?那是奉承的微笑还是……
“啊,不好意思,请让一让。”前头有人看完公告退出来了,他一个大步,硬鞋底踩着了甘舜知的脚尖。
笆舜知吃痛地低呼一声。瞪视着那个大脚,却在看清那人面孔后,脸色倏地刷白。
还会有谁?
何建楠转过头来,一张从前看来还算英俊,如今看起来却令人厌恶极了的脸孔不怀好意地笑道:“啊,是你啊,小舜。”
笆舜知充耳不闻地别开脸。连帐都懒得算。
谈办公室恋情坏处就是这么地多。
即使分手了,公司就固定那么一块地方,想避不见面部不知道能怎么避。
笆舜知再次暗骂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居然自毁长城,跟这个人渣在一起那么久。此刻她真是有些自厌起来。
也许她该去重新检查一下她号称有2.0的视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何建楠丝毫不受甘舜知脸色的影响——脸皮厚的人就是吃香!
见甘舜知别开脸,他又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说:“别这样嘛,我们说好的不是吗?分是分了,可还是可以当朋友啊,犯不着摆脸色给我看吧。”
谁跟他说好了?这种人……懒得理他。
笆舜知再次摆头扭向另外一边。
谁知他又凑了过来。“我知道我伤了你很深,可是感情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你爱我,我不爱你,爱情,是不能强求的。”
笆舜知拧起眉,这回索性将脸往天花板上仰。她得花好大的劲才不会动怒甩他一巴掌。光天化日之下,这种恶心的话他都说的出来?好像是她巴着他不放似的。
不否认的,甘舜知的感情是受伤了。不过受伤的是她的自尊,而不是心。
也许她就是傻。明知天真的人只会受伤,红尘中打滚,却还是放任自己内心深处里,保留着最后一块耕耘天真的田地。
瞧瞧,她得到了什么回报?
对于男人——现实中的男人——她实在是失望透了顶。
笆舜知对自己发誓,她绝对不可以再盲目地层开另一段感情。不管是为了半夜里的空虚或者寂寞等种种理由,都不可以!
意识到身边看好戏的人变多了。天杀的,何建楠还不立即滚出她的视线?
笆舜知看了眼万头钻动的公告栏,决定先搭电梯上楼,有空再下来看。
才转头要走,手肘却被捉住。
她连回头都懒,真的。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求何建楠能够好心点,不要再制造八卦让公司里的人传来传去了。
人的天性之一就是爱听流言。甘舜知不怪那些卦公八婆,她只气自己留了个这么大的话柄让大家娱乐。
她低声说:“你放手。”
他没放。“这样吧,小舜,如果你真的还忘不了我,今天下班后,你到我那里去——”
笆舜知没让他说完。她一个后肘拐,K得自恋狂捣着鼻子退后一大步,保龄球般撞倒不少围观的人。
好了,欠话题吗?现在有了。
主题就是:企画部的甘舜知不满被甩,打断前男友的鼻梁,后者鼻血直流。
走进电梯时,甘舜知后悔地想,早知道该用脚踢下面一点的。
这样子标题后半段就会变成“踢断前男友祸根”了。听起来岂不更耸动些?
敏感如她,当然留意到电梯里的男同事对她瞥来的惧意,以及女同事投来的异样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