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
“你房子还没找到新房客吗?如果还没,介不介意我再搬进来?”
“康平……”
“佳良?”
“说,说你是康平。”否则她不能相信他真的站在她面前。
他露出那快要变成他的招牌的笑容:“我是康平。”
佳良忍不住双手捂起脸,眼泪从指缝里透出来。接著她又笑,又不好意思地道:“我变得很爱哭。”
“看得出来。”他忍著不上前去拥住她。
她啜泣地:“船长也不在了。”
“早上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你有没有跟它说:『谢谢你』?”
佳良哭得唏哩哗啦地点著头。“两年,很多事情都变了。”
“你一件件说给我听。”
“那要花很多时间……”
“你可以挑最想说的先讲。”
佳良缓缓放下双手,眼睛和鼻子已经哭得通红。
“你要搬进来?你还会不会走?你为什么回来?还有你刚刚为什么说你早上从我的门走出去?你什么时候进来过?”
看来佳良还没有把他跟昨天发生的那件事联想在一起。
康平忍不住笑著看她。“问题很多,我一件件说给你听。”
佳良没有想过有一天分离很久的人天涯重逢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会很感动?很激狂?会惊天动地海枯石烂?还是像她现在这样脑袋打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挤出一抹笑。“进来吧,时间很多,我们可以慢慢聊。”
“好啊。”他提著搁在地上的家当。“我来煮咖啡。”
而她不打算再让他走。想说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可她明白这么多事情里头,她要先说哪一件。
悄悄地,她的手被握住,她抬起眼眸,两双眼睛里传达著对彼此的思念。
这是个没有雪的冬天,春天就快来了。
《全书完》
后记
没有交代得很清楚是不是?但是我想你都已经组合好前因后果了。
侯麦式的结尾就是这样。
笔事必须要划下句点,但真实的生活则不必。可能你们看到这个故事时,也是个春天即将来临的季节。
大概有人已经发现了,我很常写三十岁上下年纪的女人。田咏贤、杨双喜、齐亚树、童智美、江夏日,与本故事中的这位王佳良。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有年龄与我相差无几的读者来信,却在开头称我一声“阿姨”的时候,我真是受宠若惊,然后开始自我检讨起来。
怎么我还青春如花,心灵却已经垂垂老矣了吗?
犹记当年,刚刚开始接触罗曼史的时候,大概是年纪太小,所以看到女主角超过二十九岁时,不论故事再怎么精采,我都觉得这个故事不够完美。我想看年纪轻轻,最好是二十出头,正要进入社会的那个阶段的爱情故事。我觉得那样的设定才叫作“罗曼史”。
所以当有一天,我发现,咦,怎么我笔下这些女人个个都濒临三十岁甚至已经超过?我锺爱的那些青春如花的小女人到哪里去了呢?我不断检讨,直到我终於承认,我的确是被三十岁这个年纪给迷住了。
不要否认永保青春美丽是大多数女性同胞的心愿。在一个被流行文化和男性价值所主宰的社会里成长,每个女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得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在保养品上。而为了身段的窈窕,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瘦。
依照相同定律,三十岁的到来对女人来说简直是如临大敌。到了这个年龄还没结婚的女人很难不受到身边人的“关注”:而面对青春仿佛在昨夜悄然飞逝,一朝醒来,讶然发现脸上细纹怎么突然多了起来,那种惊吓可能跟杨过发现他两鬓於一夕间成雪的情况相差无几。
女人怕老,尤其在男人老得比较慢的对比下,更怕。
或许是还没到这个年纪,所以一直努力想探究三十岁女子对於自己的生命、爱情、婚姻、家庭、人际关系,以及青春所面临的改变会有什么样的心境。这个年纪在很多人的生命里,可能是个很重要的转折点。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在睡梦中就把它睡过去了,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照过。
情况很多,我深受吸引,所以一写再写。
也许等到有一天,我也走到了这个年纪,在过关前,我会决定做一件超级疯狂的事。当然以我贪睡的习性,我也可能就跟往常睡过自己的生日一样,把那重要的日子给睡过去了。
然而我想问一个问题:三十岁真的是一个那么重要的人生转折点吗?
而过了三十岁,就真的意味著——身价下跌、青春不再吗?
然后我再问一个问题:如果到了这年纪还没有彻头彻尾地自我检讨,而后“醒悟”一番,是一件很要不得的事吗?
所谓“幸福”,每个人的定义都不见得相同。当然所谓“完整”也是一样。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是与绝对的非,我们的想法当然可能随著我们自身的经历而有所调整。
每个“当下”,都是现在。
我总会在调整自己观念的过程中得到乐趣。
这个乐趣,相信你也会在你的生命里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