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挥手,表示不必多礼。
“叶老爷,下毒的人已经捉到了,现在缚在前厅交给你发落。”胆敢当着他的面下毒,朱见浔第一个不饶他。
“多谢王爷。”叶守拱手道谢。
“叶老爷不必多礼,此次相邀还让叶老爷遭遇到这种事,是本王的错。”朱见浔俨然天生王者,气度从容。
“不敢。不过这次倒多亏了无名大夫。”
无名大夫?莫非就是叶老爷前些日子提起的那位神秘大夫?
是的,就是他。淮阳王与叶守交换一个相知眼神。
易盼月早听叶守提过淮阳王有意与他结识,只是都被他婉拒。
眼前这位王爷气度从容,倒是可以一识之人。听叶守在此时搬出自己,恐怕是非得识他一识不可了。
丙不其然,淮阳王问道:“那大夫可在此地?”他眼光四处梭巡着,最后落在一名玉树临风、身着长袍的俊美男子身上。
他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激赏的目光。
好俊的人品,连他都相形失色;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并无损眼中的精明睿智,是个好人才,朱见浔心中更打定了结交的意念。
“叶老爷,这位公子是──”朱见浔向叶守寻求印证。
易盼月见逃避不过,只得暗暗苦笑,自我介绍一番:“在下无名。”
朱见浔笑道:“见浔久仰大夫神医之名,承蒙今日幸会。”
“实不敢当。”易盼月拱手说道。
“大夫若不敢当,那谁还担得起这名呢?”叶守笑道:“大夫实至名归,不必过谦。”
“叶兄,名若无用,弟纵揽千万何益?”易盼月从来就不是个谦虚之人啊。
“好一个名无用,这就是大夫化名‘无名’之意?”朱见浔激赏地说。
“请恕在下无礼,无名并非王爷所意指。”只是承药叔之化名。
“无妨。见浔对大夫可谓神交已久,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希望日后能与大夫以友相称。”淮阳王不摆官架子、王架子,说出心中对易盼月的欣赏。
易盼月并没有受宠若惊的神情出现,只是有礼地说:“交友本非难事,若王爷具有意与在下相称以友,在下自然无法推拒。在下曾闻交友贵相敬,倒不曾听说某人欲相交某友,某友便得答应顺从的,王爷倒是让在下开了眼界。”易盼月说来彬彬有礼,但话中的意思却足以让他招来杀身之祸。不过,易盼月擅长察言观色,他知道王爷甚有度量。
朱见浔果然如易盼月所料,不怒反笑。
“大夫说的是,是本王疏忽了。”
“不敢。”易盼月嘴里虽这样说,所作所为倒不像这回事。“王爷,君子之交淡如水。”
朱见浔愉悦地表示认同:“是,本王同意。”
不过人生难得有此知己,要淡如水还真有点困难。
“对了,那缚在前厅的那名下毒者要怎么处置?”朱见浔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他是不是茶馆里的伙计或厨子?”易盼月沉吟问道。
朱见浔颇为讶异──因为易盼月神准的臆测。
“是,是个跑堂的。”
“竟是他呀──”叶守似乎有了一点印象。“真是没想到。”
“他承认毒是他下的?”易盼月又问。
“是的,他已经承认。”朱见浔说毕,等着易盼月接下来的话。
“那么就随意杖打几棍了事,以示惩戒后便放了他吧。”易盼月笑道。
众人在惊异之余,叶守首先发难:“这怎么行!”
朱见浔在惊异过后仔细一想,才觉得易盼月说的没错。
“叶老爷,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王爷似乎也已有想法,何不先听听王爷的高见?”易盼月笑说。
朱见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想要阻止这回义诊的,一定是个颇具势力的人或团体。本王本想逼下药者招供,但是听大夫一言,才想到这下药之人只是个不知情便被利用的人而已,杀之无益。”
易盼月点头道:“王爷说的极是。这些人虽然无法无天,但对王府显然仍有忌惮,否则──”
“否则本王的酒杯里恐怕也注满了断肠毒液。”朱见浔大笑接道。这位无名大夫实在深得他心。“见浔真恨不得邀先生共聚府中,饮他个三大白,畅说古今事。”
“好说。”淮阳王确实与众不同,颇值得深交;但是啊,他还是离官字辈的人远一些好。古有明训,明哲保身。
“大夫,本王荐你入朝为官可好?以先生之才学──”不为国家所用,实在可惜。
“万万不可,请王爷切莫为此。”易盼月担心的就是这个。
恶者毁之,爱者惜之;就算是后者,也是他所不愿的。更何况天下间重才、惜才、爱才、好客交游者如淮阳王本来少见,恶而毁之者却处处可拾。
“为何不可?”
易盼月坦荡荡地回道:“回王爷的话,在下闲云野鹤惯了,如何过得了官场明争暗斗的桎梏?还请王爷切莫荐在下入朝。”
朱见浔闻言,深思之后觉得易盼月说的也有道理。所谓人各有志,他也不便勉强,遂不再提荐举之事。
见朱见浔打消了先前的主意,易盼月暗在心中松了口气。
正欲再深谈,门外却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声──
又有事情发生了!
“老爷!老爷!事情不好了!”来人匆匆忙忙的,未等通报便冲进叶守房里,足见事情之急。
“什么事?”尚在床上休养的叶守忙起身问道。前来禀报的是一名平日颇稳重的家丁,慌张成这样—想必是有要事发生。
那名家丁连气都还来不急喘一口,便急急地说:“咱们叶家的药铺子失火了!”
“什么?!失火了?!”叶守闻言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唉,怎生的多事之秋啊!“快,快派人帮忙救火!”叶守强撑着下榻命道。
“刚刚总管已经领一些人去了。火势很大,好像控制不住──”家丁又说。
失火!朱见浔听闻这消息也颇感震惊。叶守才刚从鬼门关回来,怎么叶家药铺又发生这种事?他连忙招来身边的卫士,交给他一块令牌,要他尽速向官府调人帮忙救火。
一片混乱中,没有人发现易盼月在乍闻叶家药铺失火时早已冲出了叶守的房间……
★★★失火!易盼月闻言,心惊得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
傲霜还在药铺里边啊,他愈想愈觉得不安……
远远的就看见黑烟宛如巨龙一般的盘踞在空中,火光照映得黑烟更形邪魅。
火,腥红的一片,像招魂的幡旗,放肆地在风里招摇。
易盼月在望见陷入一片火海中的药铺,有那么一瞬间竟忘了呼吸。
木制的建材本来就容易燃烧,而老天爷不知在开玩笑否,竟刮起风来,更助长了火势。
易盼月穿越重重围观的人墙,每前进一步便咬牙一次。傲霜,你现在可安好?
围观的人比实际救火的人还多,有一刻易盼月几乎要以为自己将窒息在人海之中了。
“拜托,请让让。”
好不容易穿过了重重人墙来到大门前,便听见有人唤了他一声──
“大夫。”
易盼月顺着声音望去──
是张掌柜!他连忙走了过去,发现药铺大多数的人都已在外头。
“大夫,你怎过来了?老爷平安了吗?”
易盼月点点头,又问:“掌柜的,可还有人在屋里面?”
张掌柜想了想,答道:“应该没有了才是,堂里的大夫和病人都逃出来了。”
“那燕姑娘呢?”傲霜应当在她那儿吧?
“燕儿她在那边帮忙救火呢。”张掌柜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帮忙提水的姑娘道。
“水来了,让让喂!!”一群壮汉提着水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