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拢慢捻抹复跳,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我情不自禁的代吟着白居易的“琵琶行”,虽然和这曲子没啥太大的关系。
他微微偏头扫了我一眼,复低首专心奏着曲子。
一曲奏罢,他叫我再点一曲。
“随便。”我说。
他点头,调了调音,手指在弦上弹拨起来,我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是“春江花月夜”。
气氛随着曲调的收拨凝成了冰点。
我僵硬的扯出一丝笑意,说:“你是时间太多,还是闲闲没事干,拉我来当你的听众?”
他听了却不应话,害我一时愣住,不知所措。
“下来,坐在那儿不怕跌下去?”他将琵琶收进套子里,再放回柜中。
“不怕呀,我常这样做,舒服得很。”我不听他的“劝告”,故意靠在窗子上,舒服的伸伸懒腰。
他突然健步奔来,吓了我一跳,害我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
“下来!”他拉住我的手,硬生生的将我扯回来。
他力道太猛,我还未来得及吃惊,整个后仰的身体突然又倾向前,直直撞进他怀里。
“你干嘛——”我正待发威。
“社长,我到你系上找不到你,想到你可能在这——”
是昭君的声音,正好,我要找她教训教训这家伙。
琵琶男背对着昭君,挡住了正恶狠狠瞪着我看的她。
“昭君——”我横过他的手臂,一意呼朋引伴。
“小秋,你怎么会在这里?”昭君看到我,讶异十足的问。
我没忽略她质疑的眼神,顺着它,我才发现自己几乎是整个人被锁在琵琶男怀里,不管任何角度看起来都显著很暧昧。我瞪了他一眼,想推开他,不料他却不动如山。
“找我有什么事?”琵琶男冰冰冷的问,连头都不回。
昭君显得有点尴尬,脸色忽白忽红,而眼神则死盯着我看。
我有些好奇,原想推开琵琶男的手则不自觉的放在他的手臂上。
“我……我……”昭君支支吾吾的。“我来向你说声生日快乐——”
我注意到昭君藏在身后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昭君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不是该帮帮她?可是琵琶男心里已经有人了,如果他真是那种一旦爱上便不会变心的人,昭君这段情……
“昭君——”
“住口,你不要叫我,杜秋凉,算我看错了你!”昭君突然打断我的话,几乎用尽全身力量一般的朝我大吼。
“昭君——”我急得想叫回她的身影,惊骇于她怒吼时眼中的决裂。我想问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奈何却被一双手紧紧囚锢着,令我动弹不得,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你做什么抓着我不放?”我朝他吼道。“快点放开我。不然被其他人见了又要误会了!”我着急的几近哀求。
谁知他突然紧搂住我,说了一句我始料不及的话。“只有你是特别的。”
“……”
“别告诉我你不懂。”他终于放开我,直视着我的眼眸。
“昭君说你早就有女朋友了。”我不置信的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变态!
“我没有,是她自己对外宣称的,我只错在没有澄清这个谎言——”
“你胡说,我不信!”这种事怎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要这样!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门,心里一团紊乱,这个琵琶男,他居然说……
昭君,我必须跟她解释清楚。
闹剧!这是一场闹剧!
我着急的四处找寻昭君的身影,害怕我会就此失去一名最懂我的朋友。
我在系所前找到了昭君,她正站在一群人当中。
“昭君,你听我说。”我奔向她。“我——”
“杜秋凉,你不要脸,勾引人家的男友还有脸来哭诉!”昭君站在人群中,愤恨的表情一览无遗。“佩雯学姐,就是她,我看见她无耻的勾引学长。”她向身旁一名漂亮的女孩指控。
那女孩闻言,随即怒瞪了我一眼。
“昭君,我没有。”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所闻,可是我仍只想解释清楚。“你误会我了。”我着急无助的只想掉眼泪。
我不在乎周身那些人鄙夷的眼光,我只念着挽回一段情谊,更何况我真的没有。
昭君冷哼笑道:“误会?我后悔怎么会认识你这个不要脸的人。”她掏出那根碧莹的仿玉簪,用力的摔在地上,碎成片片。“我要跟你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第七章
女人间的友情,原来不过如此。
一个微不足道却牵涉到男女感情的小误会;推心置月复的一段相交就这样不留余地完全粉碎。
连最起码的信任都不肯给我,还谈什么知已?还说什么知心?
原来所谓友情,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我后悔为什么曾经那样热中追求过,我小心翼翼地想守护它,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是幻梦一场。
“小姐,你再喝就醉了。”
我侧脸扫了眼说话的那名酒保;“我知道。”我拿起酒杯,将杯里澄黄色的液体倒入嘴里。
真搞不懂这些酒有什么好喝的,喝进胃里,热辣辣的穿过喉咙,整个胃都要烧起来似的,难过死了。
可是我想买醉,我的思维太清晰了,想了一大堆事,弄得我好痛苦,我想买醉,或许酒精能麻痹脑筋,让它安分一点。
“再给我一杯。”我唤着酒保。
“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你到底给不给呀?”我学电视剧里的恶霸叫嚣。
酒保似乎很为难。
敝了,天底下真有这种赚钱赚太多的笨蛋?
小姐我这么贵的酒都敢喝了,怎么他却不肯卖我?
“小姐,能否请问你满十八岁了吗?”
笑话!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掏出我的身分证让他看个仔细。“看清楚了没,快把酒拿来,喝完这杯我就要走——了。”我打了个酒嗝。
酒保依言又送来了一杯,我抓了起来就往嘴里猛灌。
“小姐,这样喝会伤胃的。”那酒保真的很多事。
“我当然知道拿伤胃。”我闷闷地说。这点常识,我怎会不懂。
我摇摇头,拿出千元大钞结帐。
“小组;已经很晚了,你这样回家不太安全,还是找个人来接你吧。”那酒保又很“好心”地建议道。“电话在这里。”连电话都帮我准备好了。
真不知他是经营PUB的还是主持功德会的。
我呆楞地接过话筒,却不晓得该打给谁?
我公寓里的小狈“希望”?
“我自己一个人住。”我把话筒挂回去。
“你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吗?”酒保又说。
我摇了摇头,手上的皮夹没抓稳掉在地上。我伸手拾起,看到一张名片。
我抽起那张名片,再向酒保借了电话,拨了上头的号码。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颤抖。
我持着话筒,听着那头传来的电话铃声。
“喂,我是沈恕尧,现在不在家——”
“怎么了,没人在吗?”酒保看我挂回话筒,比我还关切地问。
“无所谓,我可以自己回去。”我淡漠地说,转身走出酒吧。
下雨了,不知什么时候下的。
走过这么冷清的街道,雨的缘故吧!
街灯在雨雾中,光晕照得蒙蒙一圈。
这雨下得有些讽刺。
“雨珠不断地滴落在我头上,别以为我这是在哭泣。”我喃喃地念着一段译诗。
对呀!我没有哭泣,是雨,那些湿了我的脸庞的是雨。
我想见他。好想、好想。
我掏出他给我的那张名片,默记了印在上头的地址。
拦下一辆计程车,我躲进后座里,向司机报了沈恕尧的住处。
那司机嫌恶地看了我一眼,想是怨我湿淋淋地弄污了他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