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大家同事这么多年,你就别跟我计较了。”夏英豪找到机会开口,恳切地道。
“我怎么敢跟夏经理计较?我算什么东西?”他讽刺地说。“够资格让夏经理费心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董事们,要不然就是大老板黄先生,我算如一根葱?受不起、受不起,你快别客气了,我不想被折寿!”
他怒气难平的样子,实在令韩雨音很怀疑夏英豪究竟跟他讲了什么,才让他气成这样?
“方叔,不管大家有什么误解,过去就算了。我和雨音特地跑这一趟,就是想以诚恳的态度化解你的不满。”
夏英豪态度认真,希望今天可以说服方叔重回‘费派”工作。
然而方叔却不以为然。“你不是说韩小姐已经高职,你没办法叫她做任何事?怎么今天就有办法让她大老远的跑来?”
他清清楚楚记得他说的每句话。
“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愿意气消,才愿意回去工作?”夏英豪开门见山地问。
肩上扛着‘费派”的声誉,他不得不压低身段。
“不必做!”
“你这样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夏英豪蹙起眉,口气开始冷硬起来。“我是用相当诚恳的态度在跟你谈,你却一直不领情。再这样下去,我也只能回去用黄先生讲:“抱歉,我无计可施,可能需要您亲自跑一趟,他或许才愿意回来工作。”
方叔眉心一蹙,怒道:“你这是拿老板来压我喽?”
“我只是想解决事情。”
“我看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他生气地将他们往外推。“我从离开‘费派’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回去了!你也不用用黄先生讲些什么有的没有的,我现在就直接在这里辞职!”
他不干了!
对他说一句:大家都在规待你重回工作岗位,真的有那么难吗?到头来,他还不是没有得到应得的尊严!
“方叔,别这样,方叔!”雨音试着打圆场。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反正我不会再回去了,去你的夏经理、去你的‘费派’,我全不放在眼里!”
一阵狂吼后,夏英豪与韩雨音都被推出门外,再也不得其门而入。
夏英豪试着想再说些什么,但显然方叔是铁了心不理他。
事情严然没有转国的余地,韩雨音感到深深的惋惜,不自觉的跨前一步,倏地放声道——
“你这样真的说服得了自己吗?”
夏英豪讶异地看向她,没料到她会站出来讲话。
“方叔,你真的说服得了自己吗?”她重新再问一遍。“虽然我认识你的时间很短,但我亲眼看见你是多么的热爱自己的工作。”
她细细陈述她所看见的一切。
“你清楚酒窖里每一瓶酒的状况,知道它们需要多少时间酝酿,才能散发出独一无二的酒香。你爱惜它们,舍不得它们受到一点震荡;当酒瓶上有灰尘,你细心地将灰尘拂去。你满口葡萄酒的历史,满口葡萄酒的评论,你永远都在谈论它们,永远都在留意它们,就这样将它们丢下,你舍得吗?”
她的语调清亮而坚定,直打到方叔内心深处。
“是的,依你的本事,你可以在‘费派’以外的美食餐厅找到性质相同的环境,但‘费派’的那些酒怎么办?‘费派’有办法再找到一位像你一样,对酒那么真心的酒待吗?新来的酒侍又愿意花多少时间注意空气的湿度和温度呢?”
夏英豪忍不住被她认真的神采所吸引,屏住气息,半天无法呼吸。
他真服了她,也许她不是什么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却有办法让他感动,时时刻刻有令他出乎意料的表现。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他怦然心动?
之前的疑虑,在这一刻,已有了答案。
韩雨音不知道他的心思起了这么大的变化,一心一意专注地想说服方叔。
“方叔,当天气转热时,他们知道要把温度调低吗?天气转凉时,他们又知道要把温度调高吗?十度C到十三度C看似简单,其实才是最困难的学问。你真的要这样就放弃那些酒吗?
“都是我该死,在最不该昏倒的时候昏倒,才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我在这里向你道歉,请你务必回‘费派’。’费派’不能没有你,那些酒更不能没有你!”
她九十度弯腰赔不是,动作从此定格不动。
“除非你愿意既往不究,否则我会一直站在这里不离开。”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头极尽所能的低下。
夏英豪深吸一口气,跟着弯下九十度腰,极有担当的说:“方叔,跟你发生争执的人是我而不是‘费派’,请你不要放弃‘费派’,更不要放弃你热爱的酒侍工作。我跟韩雨音一样,除非你点头,否则就会一直站在这里不离开。”
静——
紧掩的门扉没开。
夏英豪与韩雨音耐心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方叔走出来。
他还板着脸,但讲出口的话却显示他的态度已软化。“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回台北继续工作,没空在这里看你们演戏。”
两人喜出望外,互看了对方一眼。
“韩小姐,我看你笨笨的,想不到脑子里还是装了一些东西。夏英豪,至于你嘛,别以为我是被你说服的,我是舍不得那些酒!”
夏英豪与韩雨音对看彼此,开心而笑。
由他去吧,最重要的是,事情已有了最完美的结果,只要能回到正轨,一切好办……
第八章
台北的夜晚,霓虹灯光绚烂如昔,夏英亲把车稳稳停在韩雨音家的楼下一
份谢你送我回来。”
松开安全带,韩雨音客气地说。望着他便迫的脸庞,依依不舍的增绪突然涌上心头,一想到短短两天的相处就要在这一分钟划下句点,她便不由自主的感到落寞。
太快了,连续几天的心情转变都太快了。
夏英豪笑。“应该的,毕竟是我把你从这里带走。”
“我……不知道方权的事借用得这么严重,不然不会那么无理取闹。”
她知道自己应该开门下车、应该撤回这份依恋的心情;但她就是没办法很干脆地推门下车,反而期待能多留在他身边一分钟,听他的声音,坐着他的表情。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重新对他倾心,独处的时间里,她试图想理请她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份心情。
她可以将暗恋的心增藏在心里,可以静静看着他,便感到心满意足,可是,当分离的时刻到了,她还是感到不舍……
“我也有错。”夏英豪接进,忽然间,他也词穷了。
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刻意开得很慢,无非就是希望两人不要那么快分开,也因此他一个话题换过一个话题,像永远聊不完似的。
天晓得,在这些话语的背后,拄着他对她的深深着迷。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自从大学时代交过两任女朋友后,他的生活便被工作占满,忙着交际应酬,忙着跟公司的营业数字搏斗,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他都快忘了心动的感觉。
而今天它重新到来,不由自主的,他已爱恋上她。
现在,他怎么舍得跟她分开呢?
“那……我下车了。”纵然再不舍,还是得离开。
“晚……晚安。”此话一出,夏英豪真想撕烂自己的嘴,他最想说出的话其实是——别走!
“你自己路上小心。”下车后,韩雨音站在窗边交代。
“我知道。”
“那……再见”
他笑容可掬。“再见。”
“再见。”
“再见。”
可两个人却像两座大雕像似地定在原地,谁也没行动,除了一再重复的道别话之外,便是一径地冲着对方猛挥手。猛傻笑,活像两个大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