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紧绷张力,继续在屋里蔓延。
站在床边的江堇,自然瞧见了他一脸肃杀的表情,心想不晓得他又是哪根筋不对,在耍哪门子的脾气了?
皱着眉头,她粗声粗气地骂:“你啊,真是我打娘胎出来见过最不知感恩的人,我已经大发慈悲救你了,你竟然继续摆臭脸给我看,如果不是看在你病恹恹的分上,我早把你扔出去了!”
嚣张个屁!抓起碗里的汤匙,她不悦地舀起食物往嘴里塞。张狂、跋扈的神态表情,丝毫不像个官家千金。
北璇继续板着脸,不发一语地瞪她。
江堇受够他了。“喂,你知不知道被一个脏得不得了的人瞪,会让人有种被禽兽鄙视的感觉!”她郑重地警告。“你别太过分喽,再这样瞪下去,我真把你丢出去!”
北璇臭着脸道:“我饿了。”
难道她看不出他一脸饥肠辘辘的表情吗?
“饿了?!”
他话一出口,江堇的眉心立刻松动,原来他像仇人般的瞪着她,是因为他饿了,想吃东西,偏偏她没留意到,还一径地把食物往自己嘴里塞!
炳,搞了半天,原来如此!江堇莞尔一笑。
但他未免也太不坦诚了,肚子饿就早说嘛,僵在那里猛瞪人,谁晓得他在想什么?
“哪,将就点。”
收起笑痕,她把手中的食物递出。
北璇不再讲话,忙着将食物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他真的饿了。
江堇懒得观看他的吃相,转而望向窗外。
天色暗了,那两个呆仆大概已经放弃搜寻,回江府去了吧!暂时,她的安全无虞,今晚就姑且在这里窝上一晚,等明天天亮,再好好想想接下的路该往哪儿走。
反正天无绝人之路,怕什么!
收回视线,她闲闲地睨上他,弯着腰,好奇地倚向前问他——
“喂……你说你不是乞丐,那你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事?为什么会搞成这副狼狈相?”衣服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浑身是伤。“若不是我在河边弄了些水替你擦拭门面、清理伤口,我还真质疑你的话咧!但我承认……承认你这张抹干净的脸,长得挺俊的。”
和白天的印象完全不同。
他有刚毅的五官、俊挺的鼻梁,以及线条优美的唇形,再加上他一身壮硕的铜筋铁骨,浑身散发着男性的阳刚气息,让他成了足以轻易打动少女芳心的美男子。若非他阴沉的脸色破坏了她对他的印象,她可能也会对他一见钟情。
她说:“若是出身低的乞儿,早靠这得天独厚的条件搞得不男不女,进妓馆去赚皮肉钱。看你长得这么强壮,的确不像那种出身。喂……”
北璇狠瞪她一眼。“叫我北璇,别喂喂地乱喊!”
“叫就叫,怕你啊!”她耍着嘴皮子应道,一坐在床畔,催促道:“你快说啊,北璇。”
北璇的面孔紧绷,平淡地说:“我是一名商人,来湖北省买一块玉。”
“这和你受伤有何关系?”
北璇严厉地瞄她一眼。“我还没说完。这块玉是明朝的古玉,鬼斧神工,珍贵无比,名为玲珑玉。”
“不就是一块石头,有什么好稀奇的?”她颇不以为然。
“玲珑玉奇特之处在于它是一块福玉,传说可庇护主人达成任何愿望,因此引人觊觎,我也因此惹祸上身。”
他的声音柔和带有磁性,她听得越专注,越觉得他的声音迷人万分。
“看什么?”
他猛然一问,她突地回神。她疯了不成?虽然他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一些、声音比一般人好听一些、气势比一般人尊贵一些,她也不能因此就被震昏头!
江堇压抑心中浮躁,咽了咽口水,故作没事样,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原来如此,那你没死,真算你命大。”
北璇道:“我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毒没解之前,我全身的气门都被封住,虽然是个大男人,但力气比女人还小,真应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谚语。”
江堇没仔细听他在说些什么,又看他看得失神了,皱眉思忖他连这种角度都吸引人,未免俊得太过火。
“那不是跟女人一样?!”她心不在焉地说,注意力全被他勾去了。
“是。”北璇不愿多谈,瞄一眼手中的碗,转移话题。“你这些食物是打哪来的?”
“山里摘的,后院里的腐木上长了许多漂亮的菇类,看起来很可口,我就将就一下把它们煮来吃……”
江堇下意识地回答,整个人呆愣地失了神。
怎么办,再这样望他望下去,她会爱上他的……
铿铛一声,北璇手中的瓷碗蓦然摔落地面,全成了碎片。
江堇的浪漫情怀一下子被震醒,蹙眉,双颊倏然冒上两团火云。“暴殁天物!你知不知道这一东西是我花了多少时间弄出来的?”
她从床上弹起,正欲兴师问罪。
“恶——”北璇突然无法自制地反胃呕吐。
“喂,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江堇吓白了脸,颤着手猛拍他的背,慌张地问。
“恶——”北璇面孔朝下,伏在床畔吐得惨不忍睹,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满眼血丝,愤愤地吼着问。“没人教过你美丽的菌类有毒吗?呕——”
“毒?不可能呀,我吃了就没事!”
“你没事,我有事……呕——”
“喂,要不要紧啊?”
“你说呢!呕——”
“喂……”
“呕——”
来财客栈
“宏叔,我们回来了。”
几名装扮朴实的男子推开客房门,跨进屋内,对一脸忧心忡忡的老汉子禀报。
“探听得如何?有公子的消息吗?”发色微白的宏叔连忙追问。
宏叔,本姓曹,是袭简亲王府少数元老级的仆人之一,打从北璇经商,专为家人扩展财富收入后,便一直跟随他大江南北地奔走。
他口中喊的“公子”,指的正是北璇。
“没有。卖方那边我们已经询问过,他们说公子在买得玲珑玉的当天便启程返回,他们并不清楚公子的去向。”随从据实以报。
宏叔脸色担忧。“公子从来没有这样无缘无故地失踪过,我担心出了事!”
若不是卖方坚持买卖玲珑玉要以秘而不宣的方式进行,非买方本人不得参与,他们不可能让公子只身前往,必定寸步不离地紧跟在北璇公子身边。
“公子的武功底子不弱,会保护自己,应该不至于陷入危险!”
“不,我了解公子,他说一是一,取玉前,他交代只需一天的时间往返,但两天已经过去了,仍不见他的踪影,太不寻常了!”
着实令人担心他的安危。
随从道:“宏叔,会不会和玲珑玉有关?”
“玲珑玉这次以买方相互竞标的方式出让,价高者得,想必不甘心者大有人在。再者,玲珑玉是自明朝流传下来的无价之宝,各路人马都想得到它,我正是担心有人暗着来!”
他的话把众人吓坏了。主子失踪事关重大,如果发生不测,他们这票随侍的下人,全得抹干净脖子,等着被砍头。
“宏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宏叔当机立断。“兵分三路!一路快马加鞭回京禀报;一路继续搜查公子的下落;而我现在就去向官府请求协助!”
“官府的人愿意吗?”
“公子的身份特殊,他们不敢不帮,马上分头进行!”
“是——”
众人在他的指挥下,即刻行动。
县太爷官邸江府
江老爷“啪”一声地以右掌重击桌面,倏地由椅上站起。“岂有此理,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你们倒是给我说清楚!”
护送江堇未果的两名笨仆,此时狼狈地站在大厅,任凭主子吼骂,将他们劈得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