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撞烂了!
他瞪大眼,一脸惊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看清楚,不仅保险杆遭殃,他宝贝爱车的车灯、后车厢,甚至车牌都被撞得扭曲变形。
“我的车子……”又惊又气之余,他气得暴吼。“谁!是谁干的好事?!”
偏偏,他只看见一长排原本停放在他车后的机车,这会儿全骨牌效应地压在车厢上,却不见肇事者的踪影。
“出来!人在哪里,给我出来!”
他站在原地,不断巡视四周。
突然间,前方围了小栅栏的草皮上,冷不防地坐起一个人。
那人的头上黏了一坨垃圾,连眼睛也被垃圾遮住了,只见她先伸长右手在眼前试挥了一阵,似乎觉得伸手不见五指,害怕之余,更加用力摇了起来。
接着她静下来,下一秒却猝然晴天霹雳的大叫──
“啊──啊、啊──我死了吗?”
“为什么我眼前一片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
汤子矞气不过,笔直走过去,一把扯下垃圾说:“你的眼睛被蒙住了!”
“啊?!”
雨熙大吃一惊,这才回神看着前方。这是台北的街景、台北像火柴盒般方方正正的房子,原来……
“我真的没死!”雨熙忘形的大叫,好开心。
她只记得她走着走着,突然间撞到东西狠狠被绊了一下,接着就眼前一片黑。太好了,她安然无恙!
“你是没死,不过我的车死了!”
一阵冷沈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雨熙转向声音来源。
她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擦得油亮的黑皮鞋,顺着黑皮鞋上去则是深色西装裤,然后是西装外套、衬衫,接着便是汤子矞阴鸷、不友善的面孔。
两道浓眉近乎倒插在一起,他带着一丝轻蔑由上而下睨着她。
“你的车?”她喃喃自语地念着,跟着移开视线去找目标。“啊!”
突然之间,她用双手掩住自己的双颊,凄惨地大叫。
“别以为叫就可以推卸责任,你撞坏我的车,该怎么赔?”汤子矞不理会她的尖叫,开门见山地问道。
雨熙跳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倒机车去撞你的车子的,我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心不在焉……”
“你不需要跟我扯那么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准备付多少修理费。”他一派的冷淡。
“多少……”雨熙神色黯然地掏出皮包,从里头挖出了几张千元大钞。“五千块够不够?”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五千块光付我的精神赔偿都不够。”他别过头去,看都不看一眼。
“不然你要多少?”她怯懦的问。
“我那辆车的来头有多昂贵,你不会不知道,把我的后车尾撞成这样,你说要多少?”
“我是真的没概念,你就说吧!”
“一句话,五万块。”
“五万块?!”雨熙眼睛差点没爆出来。
“这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了,你别不识好歹。”
“我没那么多钱……我……”
“子矞,你快点把事情解决,我老公快回来了,你得送我回家。”
车内的女人适时打断他们的对话。
雨熙立刻留意到车窗边女子的口红花了,反射性地一转头,她很快就找到搞花唇膏的原凶──他!
她相信他脖子上的那些唇印,不会自己无中生有。
“你跟有夫之妇混在一起?!”
她的态度变了,由胆怯内疚变得不卑不亢,炯炯有神地迎视着他。
“那是我的私生活,关你什么事?”
“你的私生活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你这样没操守,就会让我怀疑你要五万块是不是在坑我。”
他冷若冰霜地眯眼。“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你们……你们这些小白脸,除了要钱还是要钱,哪管什么仁义道德?我告诉你……要五万块没有,五、五千块要不要随你!”
她再把钱往他眼前递进一寸,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私底下其实也是在耍赖。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严重激怒了汤子矞。
汤子矞紧抿着唇,火得不得了,二话不说抓过她的手腕,整张面孔惊怖地压向她。
看着他黑抹抹的脸不断贴向自己,雨熙不禁腿软。
“你、你想干什么?走、走开!”
汤子矞怒目相视,哼的一声,将她拖走。
“不!放开我──”
※※※
中华宾士车厂。
技师戴着棉质手套,仔仔细细巡视车身。
“内部的机器还算良好,不过后车厢的漆面严重受损、车灯也撞坏了,再上钣金、重新烤漆,估计……大概八至十万吧!”
“这么贵?!”雨熙惊喊,两眼无法自制地瞪大。
技师说:“宾士车里里外外的零件都必须从国外原厂进口,光一颗镙丝钉就要台币六百块,你说能不贵吗?”
只能算她倒楣,什么车不去撞,偏偏去撞宾士跑车。
她马上问道:“那有没有比较便宜的?用国产品可不可以?”
技师愣住,突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汤子矞不悦地挑了一下眉,怒道:“你别听她的!”
“但是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汤子矞一脸威胁地走向她。雨熙立刻被他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移,直到撞到车子才停住,撑坐在车头上。
汤子矞停在她面前,故意恶意地嘲笑道:“现在你自己说,谁坑谁了?如果你之前听我的话,大可不必多付五万元。自作自受,你活该!”
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嘴脸。
“我……我没有钱!”
“喔,没有钱啊?”汤子矞笑着点点头,然后突然暴吼起来。“说没钱就可以了事了吗?我的车子好端端停在路边,你别的地方不去撞,硬是撞我的车。你放心好了,十万块我一毛钱都不会少跟你拿!”
雨熙愁眉苦脸的说:“我是真的没钱……我还在失业中,如果你真的要我付钱,可能要给我一点时间……”
“没有工作是吧?我替你找。”
雨熙瞪大眼睛看他。
汤子矞毫不迟疑地拿出行动电话,飞快按了号码,电话一下子就通了。
“舞厅吗?”
“舞厅”?!雨熙僵住。
“叫你们店长来听电话,说汤先生找他。”他等了等,才重新开口。“店长,上星期听你说那里人手不够,现在还缺人吗?”他瞟了雨熙一眼。“是吗?那正好,我这里有现成的人可以过去做。”
做?!
雨熙脑中轰然巨响,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发不出半点声音。
“何时?马上就可以上工了!”
从他的话听来,他为她找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已经可想而知了。毫无疑问地,他就是要安排她去当酒家女。真恶心,亏他人糢人样的,没想到──
雨熙一脸鄙夷,强迫自己闭上嘴巴,假装一切正常的背上皮包,向技师问道:“可以跟你们借一下洗手间吗?”
“可以啊,转角进去就是了。”
“谢谢。”
然后她掉头就走,却不料自己的右手竟被扣住,整个人不由分说的被人拉回去。
她猛一回头,迎上的是已切断通话,正慢条斯理将手机收回西装外套内的汤子矞。
“想去哪里?”他问。
“放开我!我才不会去你说的舞厅工作!”雨熙一边激动的说,一边死命的挣扭自己的手腕。
汤子矞一派冷酷、面无表情地对技师说:“我车上有一本记事本,麻烦你替我拿出来。”
“这本吗?”
“麻烦拿到车盖上。”
“好。”
汤子矞将她拖向车旁,从胸前的口袋掏了枝笔出来,想让她签一张借据给他,以示负责赔偿费用。
雨熙则以为他要她签的是卖身契,既害怕又畏惧的说:“我、我太瘦了!要胸部没胸部、要没、要脸蛋没脸蛋,去做一定赚不到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