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玉灵不应。
他道:“世外桃源。”
答案揭晓,他移动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四周,玉灵定睛一看,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唇瓣为之冻结!
她不自禁地慢慢起身,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一幕──
火炬照明了辽阔的地窟,反射出耀眼狂放的金调色彩,还原了镂刻在墙上金碧辉煌的仙人壁画,千佛千仙、西域的传统古风跃然入目,仿佛栩栩如生地在眼前舞动着。
一座地下宫殿在她眼前展开。
雕梁画栋,宏伟壮观,油漆彩画、龙飞凤舞、无边无际……
沐浴在四面八方投射回照的光芒下,洞窟变得金光闪闪、灿烂异常,里头的文物财宝难以估计,部分摆放在小龛中、部分堆放在地,大批大批的稀世珍宝,多得令人傻眼!
贺鲁的野心由此足见,他真的计划有朝一日要完成复国大业。
可惜人世浮华犹梦如幻,从古至今又有多少人能做得了皇帝?这座地窟最终还是随着主人的一去不返而被风沙埋没,消失在悠悠的历史洪流中。
玉灵一步一步地走向它们,直到脚尖触碰到它们才跪下来。
用手舀起一掌的金沙,她说:“十年、二十年,甚至近千百年都过去了,这洞窟被封闭了千年之后,终于直到今天才再度展现在世人面前。”
而且,是由她证实这则失去光芒已久的千古传说。
“我真是作梦都没想到真的找得到。”她道。
“你在找这些宝藏?”
西凰的声音蓦地传来,震醒了她,她差点忘了他在身边。
玉灵不愠不火地说:“去年初一,为了打发时间,所以和玉桐去琉璃厂看灯市。当时偶然在一个书画摊上看中了一幅画,画里的主角正是金镶玉珠菩萨立像。”
“去年初一?”西凰思索,他记得玄亲王曾说过菩萨立像是来自东北的赠予,辗转到他手中不过两个月便被她劫走,换言之……“当时金镶玉珠菩萨立像应该尚不属于玄亲王。”
“那时我也不知道他这号人物。”她语调倨傲。“总之,书画摊的老板一时兴起,谈起了菩萨像的由来,经由他的口中,我知道了贺鲁这个人。”
“贺鲁?”
“贺鲁曾经统一西突厥,你应该知道;他后来被唐军打败,流亡异乡,你也应该知道,但你恐怕不知道他建了一座地下宫阙,将难以计算的宝藏藏在这座地宫里,而唯一记载了宫阙位置的藏宝图,就夹藏在菩萨像座下。”
“所以你才会偷菩萨像?”
“是。”她答。
“而你也找到了宝藏!”
“是啊,真的找到了……”玉灵淡淡地说,用一种近哀伤的眼神看着这些珍宝。
但忽然之间,她嗔目瞪着对他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偷玄亲王的东西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这些丰厚的宝藏,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离开京城的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她一脸凶恶,悻悻然的。
西凰好整以暇地摇摇头,轻笑不已。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小看我了。”
玉灵愕然。
他洒月兑的扬起嘴角,一针见血道:“你以为故意把自己说得贪得无厌,我就会相信你?可惜你的表情泄漏了一切,你一点都没有见钱眼开的样子!”
玉灵惊异的瞪大眼。
西凰持续慢条斯理地分析。“让我猜猜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突然发现即使丰厚的金银珠宝放在眼前,也不过尔尔,根本比不上一段情来得刻骨铭心,但你却为了它和我走到决裂的地步,太傻了!所以你才用哀伤的表情看着它们……”
玉灵生气地拧紧了眉头。“可笑!”
“你可一点都笑不出来。”
“你──”
如果这里有剑,她会一剑毁去他的笑容。
“你的眉宇之间流露出的,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惆怅,任你再怎么掩饰,也掩不去顾盼间自然染上的淡淡忧愁。玉灵,你还是爱我的!”
玉灵气得咬牙切齿。
他仍然温柔细语,用宠爱的目光望着她。“我想这样看着你,直到天荒地老,可是……呜!”
他突然迸出痛苦不堪的喘息。
玉灵警觉,端视他全身,才赫然发现他右大腿有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正从里头涌出大量血液,浸红了他的袍子。
难怪他始终紧靠着土壁,难怪他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难怪他说话的语调越来越微弱,难怪他一副要与她诀别的模样!
玉灵想也不想,立即冲到他身边查看伤口。
“我的腿断了,身上有许多撕裂伤……”他的意识慢慢迷离。“洞窟的入口已被坍崩的土石填满,我担心这里随时都会陷塌,你得尽快找到其他出口逃出去……”
顺着西凰的视线,她将注意力移往身后,在角落里发现一整堆的土石。
她这时才察觉事态严重,赶紧起身四处找寻出路,可地下宫阙除了土壁泥墙还是土壁泥墙,什么都没有,别说出路了,她连个孔隙都找不着。
一股寒意降下,她脸上的血色尽褪……
第十章
将军府
“你说西凰到伊犁是为了玉灵?”
东英对西凰随行侍从说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除了原本就不熟悉西凰贝勒的松羽外,其余认识西凰贝勒的人,莫不对这消息感到诧异。东英将军过去曾倾慕过玉灵格格,现在西凰贝勒也跟着沦陷了吗?他们疑惑。
“是。”小侍从恭恭敬敬地回答。
氨将忍不住插嘴说:“将军,原来西凰贝勒来西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红粉知己。”
东英弯下嘴角,没好气地说:“我有什么好为的?”
小侍从见他们有所误解,主动解释说:“贝勒爷和玉灵格格有些恩怨必须解开,但玉灵格格独自离开了京城,于是贝勒爷只好不辞辛劳从京城追到这里,目的就是要跟玉灵格格说明白。”
氨将好奇了。“玉灵格格生性骄纵,莫非是她和西凰贝勒结了什么深仇大恨,所以他要亲自出马逮人?”
“您说反了,大人。”小侍赶紧说。“是贝勒爷和格格结下梁子。”
“西凰?”东英浓眉微蹙,有丝讶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说起。”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八、九个月前,玄亲王托了镖局一批珍品,计划从京城运至颍州,但是镖才一出外城便被人劫了,而劫走镖物的人,正是玉灵格格……”
小侍细说从头,将事情始末叙述出来,从西凰如何答应玄亲王调查玉灵,到他如何被玄亲王出卖、逼走玉灵格格,最后还提到他在京城一片哗然声中向宋府提亲。
“京城人,您是知道的,将军。”小侍从对东英说。“现在所有人全等着看好戏,看贝勒爷是能够追回玉灵格格呢,或者会惨遭拒绝。有些赌场甚至以此为赌注,让客人赌输赢,总之,现在这已不是单纯贝勒爷与格格两个人的私事了,不相干的人现在全成了相干的人,京城中,目前最热门的话题,就属这一桩。”
东英挑症结问:“知道玉灵为什么要偷菩萨像吗?又为什么要到西域来?”
小侍从摇头,没听人提起过。
“虽然不清楚她为何到西域来,不过我倒是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处处为难我了。”静静坐在一旁的松羽,此时岔开了话题。“我想我误会她了,她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出发点可能都是因为西凰,她的生活被所爱的人搅得一团乱,有机会当然想宣泄不平的情绪,我和东英在一起,大概是勾起她从前和西凰在一起时的回忆了。”
况且,她又是这样骄傲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