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亲王愕然。“华珞人才刚刚让你给娶走,现在跟我要人,你开什么玩笑?”
“我娶的是一顶花簪冠。轿内空无一人。”淇*怏然扬声,倏然引起满堂哗然。
“花簪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庄亲王脸色顿时惨绿成一片,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群回报的家丁适时赶回,急忙向庄亲王禀报。“老爷,不好了,格格失踪了!花轿里没有她的身影,只有礼服及花簪冠,她根本没有出嫁。”
“什么?”庄亲王双眼忿怒地訾大。
“千真万确,我们全看到了。”
“去把兰兰那丫头给我带上来!”他忿然击桌。
“是,老爷!”
“甭去了。”恩羚缓步走进大厅,顺手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吃了起来。“兰兰在喜轿出府后,便尾随华珞上静园寺,主仆俩一前一后大概准备一起出家当尼姑。”
“出家?”庄亲王错愕,立时失神地落坐在椅上。
昨天他才口沫横飞地在皇上面前宣称华珞与淇*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恩恩爱爱等着拜天地,请求皇上恩赐祝福。只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便闹出落发剃度的事情,他该如何向皇上解释?这……这可是欺君之罪!
淇*掠过一脸阴霾,怒火更炽。
“你女儿在玩一个可笑的把戏!”他绽射出怒火,撂下话便怒气腾腾地转身离去。
***
“第一刀,剪去俗事红尘情……”
“第二刀,剪去六欲六念……”
庄严宏伟的佛坛前,乌黑明亮的秀发,在师太手中剪去象征性的一小束,搁进伺候一旁小师太手上的托盘中。
华珞双膝跪地双掌合十,在缭绕的檀香中由静园寺老迈的师太为她落发。
目空一切,心如止水,她不去想与淇*之间的爱恨情仇,谁是谁非;不去想当阿玛发现她叛逆他时,随之而来的恼怒斥骂;不去想额娘担忧的泪容。她要做到如师太所说,发断、情也断,她必须不去想、不在乎!
但为何她心中五味杂陈?为何百般悲怆的心念交集在心头,令她双眼蒙蒙?这不是她的选择吗?为什么……到最后她却却步了?
“施主,看来老身不能为你落发,你的尘缘未了。”师太收起剪刀,缓缓地放进托盘。
华珞蓦然回首,惊愕地望着师太。“不!我的尘缘已了,不再留恋什么。请你为我落发,请你……”怎奈话才说到一半,眼眶中的泪水竟不争气地落下。
“勉强不得,勉强不得!”
“师太,给我一次机会,我的心志绝不会再动摇。”心都死了,不是吗?
“落发只是一个形式,”师太慈悲地牵起她。“如果你不能看破,就算我为你剪去一头长发,你仍是俗世里的凡人,不落也罢!我佛慈悲,但她不是你逃避事情的盾牌。”
“我没有逃避事情,甚至……我曾试着去解决它,偏偏我无法让事情圆满,所以选择让它退场,永永远远的退场。”
“那是你的一意孤行——”一个冷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是你?!”华珞骇然望向耸立在大理石台阶前、以愤恨的瞳光瞪视她的淇*。
“格格,对不起,他在半路追上我……”
兰兰踉跄地从淇*身后冲上来,却在最后一刹那,被他以五指扼住脖子,硬生生将她扣在跟前,强劲的力道足以捏碎她的颈部。
“这么忠心的丫环,杀了实在可惜。是不是,华珞?”淇*冷酷地掀掀嘴角,加大指间的力道。
华珞惊呼。“你想干什么?!放开她,你会杀了她的!”她扑过去,死命地扳动他的臂膀,试图从他手中救回兰兰。
“格格……”兰兰痛苦地喘息,颈部的痛楚快令她窒息。
淇*丢下一个阴沉的眼色。“是她帮你逃婚的?”
“不是!不是!”失去控制的泪珠迅速爬满脸庞,华珞急得泣不成声,他再不放手,兰兰会死的!
“你一次又一次让我颜面尽失,你究竟有什么意图?”
“没有!没有!我什么意图都没有!”她筋疲力竭地拉扯他的手臂,却一点效果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残酷地伤害兰兰。不要啊……不要……
“你让我娶一顶花簪冠呐,华珞。”他在她耳畔低语。“你先是骗取我的信任,然后用计让我同意娶你,现在你却又逃婚,你以为我能忍耐你多久?”
他突然咆哮,华珞的心跳停了半拍。
她狼狈地摇头。“不用忍耐,这桩被你憎恶的婚姻,我舍弃。你得回你应有的自由,而我收回你视而不见的感情。”
淇*微微抬起下颚,轻笑而恶意地说:“你舍弃,我不舍弃。在被你耍了这么久之后,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你——”华珞怔楞,不住轻颤,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这间静园寺若敢收你,我就放火烧了它。”他松开扼住兰兰颈部的手指,转而搜索华珞的脸,嗓音轻柔,语意却冷彻心扉,就宛如鬼魅森笑。
华珞登时无法思考,无法言语,身子瑟缩了起来。“你宁愿相信阿玛,就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你明明厌弃这桩婚姻,不要我这个妻子……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相逼?”
幽黯的光芒掠过淇*的眼底。“我没逼你,不过是索取我该得的!”
“不,你恨我。”华珞吸气的声音变得尖锐。“我不笨不呆,不会看不懂,你若真的不肯轻易放过我,不如杀了我算了!”
“华珞,你是不笨不呆,不过……真要杀的话,我会杀你身边的人,好比你的丫环,一点一滴切割你的心。”
“你……求求你不要这样伤害我,不要……”伤心欲绝的苦楚冲出她的喉咙,她顿时泪如雨下,再多的埋怨都因悲伤而模糊。
这一定是场噩梦,将她困在进退不得的绝境中。老天,谁来让这份记忆灰飞烟灭,让这场噩梦终止?
她快承受不了了!
“别哭,华珞,眼泪并不适合你——”他的双唇覆住了她的,由他唇上传来的温度,让她回想起那独属于他熟悉的渴望,一股暖流缓缓地包围了她,催化她的神智。当他以舌尖吻拭她脸颊上的泪痕,她觉得自己更脆弱了。
“不要伤害我,我已伤痕累累……难道我们真的无法回到从前,忘了所有的对与错?”
淇*听着她的恳切与哀求,以指月复她红润的唇瓣,苦笑说:“你的身躯美得令我想一尝再尝,我舍不得伤害你啊!”
这就是他的答案?
华珞的乞求当场被浇了一桶冰水,冻得她僵在原地动弹不了。
“走!今晚起程回西藏。别指望再逃婚,也别指望再出家,否则我送你的丫环下黄泉!”
如果不是他刚毅的大手拖着她向外走,她会在那里怔上一天一夜。
被迫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脚步,她已全然无法反应……
***
一个月后,西藏·入冬
千里江山寒色远,白雪漫连天。
路途劳累再加上丈夫若即若离的精神伤害,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华珞整个人便瘦了一圈,当他们到达西藏驻兵的郡王府时,她已骨瘦如柴。
这可真傻了向来福泰爽朗的老夫人,她知道儿子跟一般男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原来他钟意这样的病西施呀!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她乐于接受既定的事实。“儿子啊,你爱这种病恹恹的姑娘早说嘛,你娘我都快要相信你是有断袖之癖哩!”说罢三八地推了淇*一把。
淇*蹙眉,不发一语,他可没她那等好心情,遣人为兰兰带路将行李送进房间,便径自让华珞在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