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铃这才恍然大悟。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她。
有没有心动?当然有。被人这般对待,谁不感动?
他从不说甜言蜜语,总默默替她设想;他不懂如何对她温柔,却把她的需要摆在重点处。
曾经,他丢给她一袋有中药味的卫生棉,命令她:“以后妳就用这种。”
这件事的前两天,她才和佣人小莉讨论过经期困扰。
曾经,他买一大堆莫扎特CD给她,因为新闻报导里说,听莫扎特的音乐,脑袋会变聪明,小孩念书时,最好放莫扎特音乐。
那时,她正为解不出来的数学题苦恼。
今天他带她出门,她以为他又要买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充实她过度拥挤的衣柜。
令人讶异的是,他买了水果和冥纸,带她到父母亲坟前。
他说:“要出国了,妳不跟老爸老妈报备吗?”他的眼神充满温柔,她感动得哑口无言。她想的到、想不到的事,他全替她张罗好了。
燃起香,他给她一灶香,自己也拿了一灶,低声说:“封爸爸、封妈妈,封铃申请上纽约大学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请不必太担心,我会照顾她,不让她有危险。如果功课不行,我替她请家教;如果闹脾气不吃饭,我会揍她一顿,逼她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如果有人想钓她,我一定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不管他是白人、黑人、黄人,还是红人……”
他一直说话,引出她泛滥泪水。
他怎么能够……对她千般万般好?
那次气喘发作,他强迫她住进他的房间。
他让出大床,窝在小小的沙发上,偶尔她作恶梦,他偷渡到床上,环着她的腰,像两只迭合的小汤匙,一觉到天亮。他对她百般呵护,却从未蹦越过界线。
所以不幸地,他料中了,她的确慢慢喜欢上他。
是的,她喜欢上他,爱上他了。在她十七岁的时候,爱上一个霸气、不懂甜言蜜语,却处处替她着想的二少爷。
她爱他……因为他对她很好;她爱他,因为他为她尽心费力;她爱他,因为他把难得的体贴给了她;她爱他,原因有一百个,每个原因都是他对她比对自己更好。
封铃的视线在他的背影后徘徊。
他是怪物,明明有一堆人围在他身边,想尽办法讨好他,她却老在他背后看见寂寞;他是个资质极优的家伙,却往往表现得漫不经心、事事无谓。
他不快乐,他在和全世界作对的同时,也和自己作对。但愿她有本事让他更开心一点。
走到他身后,她扯扯他的衣角,他回头,下意识抬手把她揽进怀中,她在他怀间叹气,他听见了。
“为什么叹气?不开心?”他对她那么棒,她再不开心,就遭天谴了。
“不是,我很开心。”她抬眉,对上他的眼。“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不信。”
“可是,我相信。”
“不科学的东西!”他嗤之以鼻。
“如果没有前世今生、如果我前辈子没有给你很多恩惠,多到你还不完,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他笑笑,把她的头发揉成鸟窝;她没动手刷平,反手也把他的头发拨乱。
她看他。对嘛,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桀惊不驯,愤世嫉俗,彷佛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为什么呢?”她追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对我好?”
因为你爱我、对我一见钟情吗?她在心底悄声问。
“我想怎么对人就怎么对人,不需要原因。”他眼底荡起笑意。
讨人厌的烂答案。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噗吓一声,大笑。
他很少笑的,尤其是大笑,忍不住地,她也跟他开口笑。
“明天,我送妳一面镜子。”
“镜子?家里有……”哦哦,她听懂了,他在嘲笑她。
咬唇,她脸红。
炳!他将她抱紧,紧得她差点不能呼吸。
真好玩,芭比女圭女圭,他的芭比、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芭比……他越玩越上手了。
她是唯一能逗他开心的家伙。但是,喜欢玩芭比女圭女圭的男人,会不会被贴标签?
大部分行李都寄到纽约公寓了,他们只需要带两个随身包包上飞机。该准备东西的都准备好了,就等明天一早的飞机,将他们送往陌生国度。下午,白雒意把关帧找出门。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关帧从头到尾否认白雒意是哥哥,所以兄弟一道出门……很难想象。
回家后,关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餐还是封铃替他送上楼。
她不懂他在气什么,也不敢探问,因为经验教会她,关帧发脾气时,最好躲得远远,才不会被台风尾扫到。关帧洗过澡后,封铃一面替他吹干头发,一面察言观色。他看起来似乎没那么气了,要拔虎须,这时候比较安全。
舌忝舌忝唇,她轻问:“你还生气吗?”
他没答。
“如果你有心事,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忙。”
帮忙?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别帮倒忙就好了。关帧撇唇。
不肯说?封铃想,要不要去找大少爷?说不定大少爷愿意告诉她原委。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他问得她无力招架。“妳有喜欢的男生?”
“我?”
蓦地,她翻红了脸,心脏坪坪坪一阵乱跳,呼吸窘迫。他啊,老爱害她气喘病发。
她的脸红让关帧非常火大。白雒意没说谎,她有喜欢的男人,两人正在秘密交往、热恋中。
问题是,他已经盯牢她每一分钟,她哪来的空闲时间去交男朋友?难道是……新来的库丁?
有可能,他是大学园艺系的学生,来家里打工,上次,他看见园丁送一大把花给她。
必帧加大音量问:“到底有没有?”
能说吗?说——我喜欢你,关二少爷?
“没有。”久久,她嗫嚅道。
他松口气,“很好,就算有的话也赶快把它结束掉。”
“啊?”她眼底满是疑惑,她没听懂他的话,他却误以为她在问:“很好,就算有的话也赶快把它结束掉。”
于是,他牛头不对马嘴地给了个乱七八糟的答案——
“我们要出国念书了,功课不轻松,妳不要以为我可以帮妳蒙混过去。以后,我念的东西和你不一样。”
她更加混乱了,完全不理解他的意思。
“懂没?”他加强语气问。
“懂了。”明明不懂,她还是乖乖说懂,因为他的表情带着恶念,她太有经验,这时候最好别惹他。
“上床睡觉,明天一大早要到机场。”解决掉封铃的“爱情”,他松弛心情。
“我想去跟先生,太太说再见。”
“不必多此一举。”他拉开棉被,拦腰抱起她,把她往里面塞。
“没说再见,我会不按,我不是他们的子女,他们没义务负担我的一切。纽约大学的学费,真的很贵。”
她上网看了,学费,生活费,在那么昂贵的都会里,那是她父母亲存一辈子钱,也圆不了的梦想。
他不说话。她知道,他已经默许。
一向是这样,他不同意的事,她多两分坚持,他便默许。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去?你离开家里,先生和太太很舍不得。”
他放开她,自个儿钻进被窝中,冷淡说:“不要试着拉拢我们,我和老头子之间,不是妳有能力改变的。”
“哦。”她点头。懂了,他与父母亲之间,是她越不过的界线。
封铃离开房间,往楼下客厅走。
客厅里,关先生和关太太在聊天,她站在楼梯口,想等一个适当的时机出现、切入。
意外地,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在他们的话题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