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来过吧,她愿意对公主亲切,愿意让少爷欢心,即使这么做,会教自己痛苦难堪,她都不介意。
“先生,少爷几时才回得来?”
“不知,少爷王今尚无音讯。”倘若少爷回来迟了,她等不及……不行,她得帮少爷。
“先生,能派人去杭州找少爷吗?”
“做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令牌。
“这是我从兰儿身上找到的,她是肃亲王的人,我不知她隐身侯府做什么,我想,她在找寻对少爷不利的事物。”
这是个可怕消息。一直以来,他们以为肃亲王身边有他们的人,没想到,肃亲王也派人到少爷身边。
“所以你用天堂粉杀她?”
不,若非情况紧急,身上除了打算忍受不住疼痛、用来自残的天堂粉之外,再无其他毒物,她想留下活口,让少爷在她身上套问口供。
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少爷有险。
略过问题,颖儿说:“我知道,她和一名黑衣男子有联系。那日,我听她唤那名男子冷杉。我希望我想错,但冷杉、冷桑、冷松、冷枫、冷樟……我记得江湖上有个神秘门派,养了群武功一流的杀手,杀手都姓冷,并以木字起名,我担心少爷的安危,先生可否……”
司徒先生当机立断,“事关重大,我亲自跑一趟杭州,倘若府里还有其他敌人,你留在地牢反而安全,我去找梁师傅让他过滤府里下人,你安心养病,等少爷回来,再一起商讨大事。”
“我知。”
“记得,按时服药。”出地牢同时,司徒先生再叮咛一次。
“是。”先生走了,颖儿启唇轻语:“先生,要早点回来……颖儿时间不多……”
她听话,她按时服药、按时进食,她要精精神神的,见少爷最后一面。
先生说,这回拿到证据,便能扳倒肃亲王,肃亲王受制裁,少爷就会平平安安。
是啊,平安就好,平安才能长命百岁,她的少爷是有福泽之人,当然福禄寿皆备。
再见到少爷,她要试着解开误会,那些被栽赃的事,她要一件件否认,对,她不必带着遗憾死去,她要对少爷心怀感激。
她真做错了,她实在不该使小性子,少爷做事总有用意,她该全心相信
先生说,钟离全被捕入狱,许多部署功亏一篑,但为了她中毒受苦,少爷不顾一切;先生说,她被抓,少爷不吃不睡,不断入宫面圣,一心营救……还需要更多证明吗?不需要了,少爷心中有她。
有她,就足够,不要求多寡,只要有她……
倘若有机会,她要对公主友善,往后,她不在了,公主要陪着少爷走过无数春秋,她怎能不心怀感激?
唉,入朝为官真是坏差事,才多久,少爷便和权贵对峙,难怪有人要怨“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有人要恨“匆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想来想去,还是单纯的日子易过,单纯日子幸福得多。
记得那夜,闲来无事,少爷兴致一来,剪下她的一簇头发,沾了胶贴在唇上,他们扮成商贾和小厮,大闹钟离平壹开的赌场。进门,少爷使眼色,她把带去的一百两银子堆上桌,二话不说押了大。才一回合,净挣了百银,庄家红眼,鼓吹要他们再押。真不聪明呀,少爷的听力何等敏锐,再押几场,他们不过多赔数十倍。
但庄家鼓吹,他们索性配合。
押了,四倍八倍翻,他们连押了六个大,旁边的赌徒鼓噪不已,庄家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捧出六千银。
少爷本想见好就收,可不死心的庄家,偏要他们再押一回。
少爷挑挑眉,同意。
这回,骰子在盅里甩得嘎啦嘎啦响亮,庄家往桌上一摆,所有人都睁着眼看少爷押哪儿,奸准备跟着下。
“押小,不会连开七个大。”有人大喊。
“押大,庄家就是赌咱们这份心思。”
意见纷纷扰扰,少爷不发一语,笑着给颖儿一个眼神,她见了,把六千银推往小,这么一个小小动作,让庄家双手抖个不停。
所有人全瞪住庄家,众目睽睽,他想作弊也难,于是盅开,果然是小。
知不知一万两千银有多重?
会压垮人呢,幸而她和少爷武功高强,睑下红、气不喘,竟把耶两袋眼子给捎了起来。
他们走一趟城东,那里住的多是贫户,就这样,一户百两,他们潜进别人屋子,留下银两,忙了整夜,天明才回到家。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好事,心情好得无可复加。她告诉少爷,原来富贵不是罪恶。少爷笑着回答,钱不脏,脏的是人心。
那年,她十三,他十八,从此,她总是用崇拜眼神望他。
她中毒后,两人练轻功,少爷常要托着她的后腰,她才飞得上高枝。
便是这般,她习惯了少爷怀间位置,习惯少爷宽宽暖暖的胸膛,也习惯少爷低头,温温的气息染上她的颈项。
她记得月圆夜,两人世上屋顶,少爷说话与她听,说那个古董铺子的陈管事很糟糕。
怎么糟糕呢?他嗜财如命,赚的银子当金子看,舍进不舍出,偏偏在外养了小屋,钱全堆到外头,家里妻小斑堂苦哈哈,四处说侯爷坑人,请管事,薪饷给得枢门。
这话听得颖儿展露笑颜,笑问少爷,何下辞了他便罢。
少爷摇头,说陈管事是个人才,他有极好的古董鉴赏力,虽苛刻下人,却很有本事替铺子挣银子。
她也是一时兴起,问少爷,要不要到小妾家里把钱给偷出来,交还给正妻?
她胡闹,少爷也跟着闹,于是他抱起颖儿,几个飞身,飞进小妾屋内,好死不死,合该是陈管事遇贵人,让颖儿与少爷撞上这一幕。
他们进屋时,小妾和情郎正在厅里,商讨明日如何哄得陈管事把钥匙交出来,两人拿了银两便远走高飞。
颖儿气不过,想替陈管事出头,少爷拉住她,闪入柜子后头,要她静心看好戏。
戏好吗?她不知道,但真教人脸红心跳。
因为柜子后头地方不大,颖儿整个人贴到少爷身上,少爷的心跳声在耳边,笃笃笃,震的她的心,好慌张。
偏偏不知耻的小妾,拉了情郎进屋,一进屋便褪下衣裳,滚上卧榻,做起苟合之事。
申吟、低吼,暧昧气息迫得颖儿难以呼吸,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摆。
她抬眉,对上少爷的脸;少爷莞尔,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长长的袖子掩去不堪入目的事儿,他的心跳声,取代了男女欢情声。
偎着少爷,汲取他身上的气味,乱烘烘的脑袋,渗入丝丝甜味。
就这般,少爷抱住她,很久,久到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梧桐待老,鸳鸯双死:想着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那甜啊,一吋吋增添……
是他勾起她的脸,把颖儿的魂唤回;是他冲出去把两个男女点子昏穴,也是他捏坏大锁,把里面的银两二装进包袱;从头到尾她做的,不过是发呆。
棒天,发现银子不翼而飞、小妾偷人,陈管事颓丧消沉。
少爷索性当一回好人,把管事的银子冉添上几十两银,亲自送到陈管事家里面,说是慰劳金,感谢他为铺子费心力。
这举动让陈管事感激涕零,从此鞠躬尽瘁,把铺子当成自家的事业,颐心经营。
商人呐,无奸不成商。
都说了“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谁知嫁商贾,令人却愁苦”,那么多的词儿,提醒大家,不嫁官、不嫁商,可她的少爷,既是官又是商,怎能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