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们只是朋友。”确定再确定,他不相信缘分只将他们定位于朋友之间。
她不想只是朋友呀!但局势安排了她的角色。
倘若游颍慧是个好演员,她会自然而然说:“是的,我们只是朋友。”可她不擅于演戏,于是她哭了,在他蓝蓝的温柔间泪光闪烁。
她的泪水提供了他足够的自信心。“我是对的,你爱我,一如我爱你?”
她不答,点点的泪水仍在她胸口灼热。不背叛,她绝不背叛啊!
“是啊!如果只是朋友,失去了彼此怎会肠断心裂?怎会煎熬辗转、痛心疾首?那次,你要我尊重你的决定,让你留在希壬身边,我尊重了。但才走出你家大门,我马上后悔,我想走回去对你说:‘很抱歉,我的字典里面没有尊重这个辞汇!’”
“你没有回来……”小慧接话。
“不,我回去了,看见你躺在希壬怀里。我大大发飙,那幕让我暴怒不已,我生气、激动,没办法工作或定心,我对每个员工发脾气、延宕每件企画案,我不再是自己认识的宋钧璨。
我反复作梦,梦里都是你和白历行,片片段段的记忆跳出来,我还以为是白历行和我心有灵犀,然后,我睡着、醒着、白天、夜里……白历行占据我每一根思维……
小慧,当知道自己白历行之后,我有多震撼,你懂吗?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爱你,我可以挑战希壬的占有欲,还可以‘不尊重你’,我对自己发誓,要用尽一切手段让我们重回过去,我要接续我们的爱情,我要天天对你说Aloha,直到游小慧原谅改变她一生的白历行。”
请别说服她,她已下定决心成全他和点点了呀!她用力咬唇,咬得沁出血丝。
记得吗?点点那么爱他,不管他是钟楼怪人或汤姆克鲁斯;点点那么爱他,历时多年不更变;点点那么爱他,为他保持纯净善良的心地……要是游颍慧不出现、要是白历行继续隐藏,他会和以前一样爱点点。
是的,他的坚持来自于罪恶感,他无法原谅自己改变她的一生,那不是爱。他以为过去那段很美,想要重温,那也不叫。他忘记事过境迁、人心会变,真让他们从头来过,也许再多的努力,都找不回爱情。
“我相信你爱十年前的我,也相信再来过,我们能幸福相守。我不确定的是,眼前的你,爱情和友情孰轻孰重?”
小慧摇头,他怎专挑她答不出的题目问?在他面前,她不是高材生呐!
“或许,你心里某个部分喜欢希壬,觉得放弃他不甘心;或许,你觉得,点点的友谊对你而言,比我的存在更重要;或许,你已经习惯没有我的日子,并决定重新开始;也或许,你只是在说谎,不想成为掠夺爱情的第三人。我不知道哪个或许是对的,小慧,我要你不考虑点点或希壬,认真想消楚,什么才是你要的。”
断了吧!一刀割断,别再拖拖拉拉,她坚信他和点点有爱,坚信往事已罔然,这就够了!被了!
“是不是,我说了,你的字典里就会出现‘尊重’这个词汇,不再后悔?”缓缓地,她问。
“是。”她的问题教他心惊。
“你还是你,稳重体贴、不会变成疯狂上司?”
“是。”
“你会努力让自己的生活过得顺遂,不让痛苦上门?”
小慧的问题,一点一点描绘出她的答案,钧灿听懂了,不管他说再多话、表达再浓厚的感情,都无法教她动心,他还能自欺,说他一直在她心底?
“对不起,历行,我们都不是十七岁的少男少女,若那年,我们有情有爱,也是过去式了,爱情最忍受不了光阴摧残,几千个日子过去,感觉早已不在。我很抱歉,请你珍惜点点,一如从前。”
她的心像黄豆,磨子推过,辗转蹂躏,她但愿压出的汤汁能丰富他的生命,让他幸福平安。
她叫他历行而非钧璨,所以她明白他是谁,却坚持对他抱歉。
“你的话不是谎言、没有虚假?”他问。
“是的。”
“是深思熟虑下的答案?”他再问。
“是的。”
“好,我尊重你。”
他定定看她三分钟,这回,他不再面目狰狞,只是彻底死心,失望布满他每根神经,抽开所有希冀,他亲手放开爱情。
点头,他转身离开。
门关上,小慧开始咳嗽,从小咳到大咳,弯腰蜷曲,一阵阵,强烈。
她咳得心脏快跳出来了,咳得五腑六脏翻腾,肠呵、胃呵,她的肝呐,统统找不到定点,再咳、又咳……咳呵……咳出阵阵酸水……
第九章
别花香,好久不见,记忆中的馨甜由苦涩取代。
冬季来临,小慧窗前,圣诞红怒放。
听说,他认真生活,早上七点到深夜两点都在工作,他没让坏脾气虐待员工,也没让自己发疯。
听说,他和点点的婚礼将在圣诞节进行,婚礼前的工作很多,他一样一样按步就班处理。
他没有后悔、没有把希壬当敌对,他的生活顺遂,他……照着她的愿望生存。
很好,这是她想要的,人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认真行走,人人的方向都通向光明璀璨,生活如此,夫复何求?
啜饮一口黑咖啡,好苦,她煮咖啡的技术退步了,无所谓。
她拨弄圣诞红叶片,轻轻点数,我爱你、你爱我、我爱你、你不爱我……玩着年轻少女的游戏。
“你是怪物,明明性情冷清,却偏爱火热的圣诞红。”希壬说。
除开上班时间,希壬天天在她家里混。
“有人说我像圣诞红。”
“那人疯了!”希壬坐到她身边,长长的腿在地板上延伸。
对小慧,他心存感激,感激她抽离混乱,让局面趋于稳定,瞧,点点多开心,为了婚礼,她忙里忙外,笑容不曾离开圆圆脸庞。
“你怎不说,那人认识我的真性情?”
“若那是你的真性情,那么你很善于伪装自己。”
她说谎,诚恳到连自己都相信,她欺心,骗得所有人认同。瞧,她是不是很行?说不定她是竹节虫来投胎。
“你爱钧璨,对不?”希壬突如其来问。
她抬眼看他,久久,垂眉喟叹。“你放心,我不会……”
“我还能对你不放心?对点点,你够仁至义尽了。”
他的大手压过她的头,把她的头颅压进自己肩侧。他很想对她说谢谢,从那天起,每天都想对她说十回。
小慧没反对,靠在希壬肩上,现在的她,需要一堵墙来支撑沉重。
“钧璨不快乐。”他说。
“你怎不劝他?”
“你相信,我们变成陌生人?”
“兄弟阅墙?”
“不是阅墙,他只是改变了,冷漠、严肃,他和每个人疏离。他工作,比机器人更认真,他说话,永远带着公事口吻,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我已经管不了好坏,婚礼剩下两个星期,我只希望他们平平顺顺走入礼堂。”从希壬明白点点爱着钧璨那天起,他便发誓为她守护爱情。
“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小慧犹豫。
“对,点点的可爱可以融化冰山。”希壬对点点信心满满。
“是啊!点点真的很可爱。”小慧同意。“婚礼后,我们不必再假扮恋人了,对不对?”
“若你勉强的话。”
希壬端过小慧的咖啡,饮一口,难喝得紧。“我想,‘长春藤的下午’的客人味蕾都坏掉了,这种咖啡,比我秘书泡得还差。”
“别批评我唯一的才能。”
小慧走到卧房,加件外套,把小钱包放到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