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的五个句子,带给小慧双重震撼。他是同性恋?他为此和家人闹翻,直到生死相隔?
“你母亲呢?”小慧急问,这是他们第一次提及家人。
“她当然难过,为了这件事,我好几次想死,割腕、跳楼、烧炭……每种方法我都考虑过。”
“你是白痴吗?只有白痴才会想到用死解决问题,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她气疯了,一拳捶向他的肚子后,抓住他的肩膀猛摇。
“你不要那么激动。”他让她吓到了,第一次,他把她惹到想砍人。
“怎能不激动?你说你是同性恋,没关系啊!很多名人都是同性恋,说不定你长大就变回来了,你说你……”她一面说,又摇晃起他。
“骗你的,除了我爸爸是英国人那句之外。”他咧开嘴,笑出阳光脸。
“骗我的……”小慧听懂了。“白历行,你……”
“我爸妈很恩爱,恩爱到我外公眼红,断绝父女亲情。前两年,我父亲往生,外公和我母亲联系上,我去美国就是去见外公。”他轻描淡写,几句带过。“刚才那只是范例,示范如何聊天。”
“制造别人的紧张,是你的聊天方式?”她瞪他。
“若我的聊天方式不对,你来教导我正确方法。”他坐正,洗耳恭听。
考虑三秒,她开口:“我姨婆住台东,每年四月,满山满谷的金针花开,美不胜收。阿姨、舅舅不住老家了,他们到都市发展,可不管走得再远、再久,只有回到家乡那刻,心才感觉平安。”小慧说。
“家乡是人类的根,感情是切断不了的。”他同意。
“对,我大哥说每当他心慌意乱时,想到家里绿油油的稻田,心情就自然而然平静。他说,要是有工作机会,他愿意选择回乡。”
“你呢?”
“我?”
“你也想到大都市工作?”
“也许吧!不过我要是当总统,我就来搞个大迁都,把总统府搬回家。”
她突发奇想、他大笑,一个总统的愿望,不是国泰民安、不是民生乐利,居然是把总统府搬回家,真让她当总统,台湾前途堪忧。
“你呢?”小慧问。
“不知道,没想过。”
他的未来,外公早已规画好,他要他到美国念大学、研究所,然后进家族企业上班。
他想配合吗?他不晓得自己适不适合当商人,不知道有没有领导能力,唯一确定的是,离开台湾……看一眼小慧,他不舍。
“姨婆希望孩子留在身边,不希望他们去竞争或赚大钱。”
“老人家怕寂寞?”
“不全然是,姨婆笃信道教,相信无欲无为才能获得真幸福,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屋宽不如心宽,钱多不如欢喜多。”
“很有哲理的话!”他歪歪头,靠到她肩上,高度刚刚好。
小慧推开他的头。搞清楚!这里是教室,不是饭店。“下次带你去姨婆家,我相信满坑满谷的金针花会引发你无限想法。”
“约定了,下个春假,我们一起去。”
“要去的话,你得谨记,千万别触犯姨婆的禁忌。”小慧叮咛。
“什么禁忌?”
“姨婆认为人间最大罪行是杀生,认为就算是小虫子也有生存权,所以他们到现在还在用蚊香赶蚊子,不用捕蚊灯滥伤生命,家里蚂蚁登堂入室,他们用肥皂水驱离,不会赶尽杀绝。”
“在我看来,最大的罪行不是杀生,而是偷窃。”历行辩说。
“偷窃比杀生更严重?”小慧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偷窃是万恶渊薮,所有的罪都源自于偷窃。杀人,是偷走那个人被亲人朋友拥有的权利;说谎,是偷走世人知道真相的权益;舞弊,是偷走正义公理。”他侧眼望她,等她回辩。
“依你的说法,我认为剥夺才是万恶源头。戕害别人的意志,是剥夺人们的自由意识;伤害生命,是剥夺生命活下去的权利;偷窃,是剥夺别人拥有的权力。”扬眉,她不是辩论低能儿。
他笑开。“游颍慧,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生。”
“瞧,你剥夺了我自卑的权益。”
她大叫,他大笑,感觉飞快窜升。
第四章
小慧和钧璨顺理成章熟了起来,因为他的主动、主动再加上主动。
偶尔,在点点的坚持下,小慧和希壬、钧璨、点点出门,点点说,这叫培养感情,她一再保证,宋希壬是品质优秀的好男人。
希壬喜欢她吗?并不,小慧认为他喜欢讽刺她,比喜欢她更多。
在点点要求下,希壬不得不送小慧香水。送礼时,他不忘提醒,别在钧璨面前喷,香水不是用来投资她勾引别的男人。
被点点逼着送餐点时,希壬会加上两句,别吃太饱,精力旺盛的女生费洛蒙多到吓人。
小慧不想理他,他偏常出现她眼前。挑惹她,成为希壬的最佳娱乐。
相较之下,小慧喜欢待在钧璨身边,即使是一句句斗嘴,也能斗出两人的笑声。
没错,是笑声,不笑的小慧开始发出笑声,爱发呆的小慧在他面前不发呆,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她不太清楚,她顶多是……妥协再加上一点点的顺其自然。
小慧用钧璨给的钥匙进到他家,先到厨房拿两瓶德国冰山矿泉水,再走入书房,按旧习惯,搬十几本书叠到沙发边,根据经验,只要在晚上十点钟前走人,她碰到希壬的机率不高。
抽出红翻天的KiteRunner,坐入大号沙发里面,小慧进入阅读世界。
这是本好书,才读两页便欲罢不能。她专心得没发觉门开门关声,没听见邻房有个男人月兑衣洗浴,当她发现眼前站了个只在下半部围浴巾的男人时,尖叫已不足表达惊吓。
她保持镇定,倒抽气、吐气,别开脸,努力忆起先贤古训。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男人不是好礼物……”她喃喃自语,曲解圣贤的“礼”。
把他比作礼物?那么是不是天上掉下来那一个?希壬撇开嘴角,暧暧昧昧地回了句:“相信我,我绝对是精品。”
凑近小慧,他恶意地将她锁在自己和沙发间。
“走开!”她拉高音调,考虑要不要用贝齿在他肩膀印制化石。
“别害羞,我们是男女朋友呀!”
想起点点的一厢情愿,希壬苦笑。点点常问他,和小慧的感情跑到几垒?哪知她的好友不爱跑垒,只爱欣赏男人在垒包上转圈圈。
“你想太多。”小慧手脚并用,企图把他推开。
然而,她虽在女人群中鹤立鸡群,但在一百九十几公分的男人眼里,她顶多是只发育良好的小母鸡。
输了!除踢倒脚边的十几本书之外,她没本事把大象从身前推开。
不过这声巨响,引起门外钧璨的注意力,下个十秒,他冲进书房,拉开希壬,插入两人中间。
他冷脸问希壬:“你在做什么?”
“我刚从巴黎参加时尚周回来,正向小慧展示今年最新流行!人皮大衣。”他嘻皮笑脸,吊儿郎当,没把钧璨的怒气放入眼底。
“把衣服穿上。”钧璨恼怒。
“你怎知小慧对人皮大衣不感兴趣?”
希壬绕个弯,又要去挑衅小慧,但她比他更快,躲到钧璨身后。对付恐龙的最佳方法,就是躲到另一只恐龙身后,等待他们自相残杀。
她是小人,她知道。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颜色再加重点会更好。”小慧在钧璨身后探出头来耍嘴皮,取笑希壬是白斩鸡。
“不要开玩笑。”钧璨满脸严肃,把她推回安全区。
“OK!找知道了。规则七,游颍慧滞留期间,我得保持衣着光鲜。”希壬高举两手,投降,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