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亲爱的孩子,你的来临是妈妈最大的幸运。
她将爱这个孩子,以生命为证。
接下来,她该考虑的是怎么告诉他孩子的存在。
用埋怨口吻说:“我早说,别吝啬,用过期早晚要出问题。怎么办?你得当爸爸了。”
不好,换一个,就说:“别把问题推到我身上哦!我老早警告你,危险期的女生碰不得,是你自己憋不住,现在,准备承受结果吧——你要当爸爸了。”
不对,别吓他,当爸爸是好事,就算他没有心理准备,也别让他悔不当初。
到超市买一大堆食材好了,再点燃满屋子蜡烛,倒上两杯红酒,在敬酒时笑说:“不行,我得戒酒,我不希望宝宝在肚子里醉酒。”
她越想越开心,哼起嘻哈版的“爱上你是一个错”。
不行不好,纪骧说这首曲子太悲伤,别唱,何况有了宝宝,爱上纪骧怎是错?
看看手表,三点钟。
这时候纪骧在公司,他越来越像商人,要是人际开系再好一点,也许会开始学习应酬,所以啊,他的人际关系还是别太行。
三点钟,到六点纪骧下班前,她能煮些什么?
四物炖麦片鸡好了,那回妈妈临时起意,炖一锅四物鸡,说要替她补身体。
她不爱中药味,但妈妈坚持身为女人,要对自己的子宫负责,于是勉强她带回家,没想到,纪骧爱上这一味,喝一碗不够喝半锅,最后,他索性把整锅鸡都收进肚子里。
她说他的肚子是无底洞,他说他的无底洞有选择性,他只偏爱她的菜。
这句甜言蜜语,教她再忙,都乐意为他下厨炒两道菜。
她喜欢做菜时,他在身旁洗碗盘,喜欢他在身后,叨叨絮絮说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咦?几时起,她把酷男变成聒噪男性?
对他,她有影响力的,对不?
她到超市挑只公鸡,买了四物,她还要做炒三鲜、豆干杏鲍菇,思,再加上一道三色饭好了。
曾经,他描述孤儿院的生活,他说立誓再不让自己挨饿,她心疼地抱住他说:“我保证把你养得肥肥胖胖。”
她的保证没成功,他很会吃,却胖不起来,腰围永远维持在最完美的三十二腰,她怀疑他在背后偷偷减肥。
他反驳:“要是减重医生有你这种老婆,他宁愿歇业也不肯虐待自己的胃,”
那次,他承认她做的事是妻子的分内工作。
买完菜,她提一大袋食材回家:心里还在盘算如何开口最恰当。
打开门,意外的,纪骧在家。
他脸色凝重,是身体不舒服?
放下塑胶袋,走到他身旁,自背后环住他的腰,脸贴上他的背,她问:“你在皱眉。”
“对。”他握紧腰前她的双手。
“你有心事?”
他叹气,转身面对曲央,长长的手掌搭在她肩上,下一秒,他把她抱进怀里。他习惯成自然了,有她在怀里,他的话才说得顺溜。
“说话,你欲语还休的模样很吓人。”她说话,暖暖的气息晕上他胸口。
“芃芃回来了。”
他的话是冷凝剂,一下子让她的血液在血管里冻结,曲央突然觉得冷,笑僵在脸上,眉头挤出伤心。
芃芃回来了,芃芃回来、曲央退位,这是早早约定的事,无庸置疑,只是不甘心……怎么就慢了一步?
不,往好的方向想,说不定她只是回来看看大家、说不定她和吕捷过得幸福快乐。
哦,对,她孩子很大了,或许她是带孩子回来看看叔叔阿姨。
对嘛,她怎能悲观?她的爱情运大好,她怀孕、他们有了共同结晶,不颐早已过去,剩下的是……平步青云。
“吕捷和宝宝有没有一起回来?”曲央努力维持笑容。
“没有孩子、没有吕捷。”纪骧严肃作答。
他要把人凌迟处死吗?为什么不一口气宣布答案,非要她一题一题问,他才一句一句解?
“没有孩子?当她离开时,怀孕已超过……”
“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而吕捷生病,病得很重。”
哦,了解,芃芃是为了帮吕捷,才回来向她求助,她是医生,芃芃肯定想听听她的意见。;“什么病?”
“AIDS,他上个月病发,芃芃吓得手足无措,她怀疑自己也染病。”
“爱滋病……”闷雷打上,曲央预知了自己的失败。
“芃芃哭得我六神无主,她那么年轻美好,怎么可以得到这种病?”他被芃芃的眼泪弄得心慌意乱,他要打电话给子翔,却想起他的妻子正在怀孕期。
“她接受筛检了没?”曲央问。
先确定有没有染病再来痛哭流涕,会不会比较实际?心肠变硬了,她是巫婆方曲央,不是悬壶济世的仁慈医生。
“她不敢,我陪她去,你能帮忙吗?”他一心解决,完全忽略曲央的感受。
“可以。”她淡淡说。
伤痕累累的芃芃回来,她能不输?就算嫉妒满舟满船又如何,他只愿负荷芃芃的悲哀。
“告诉我,这种病多严重?治愈率有几成?我该怎么帮她?”
他一心一意帮芃芃,谁来帮她?怀孕的事瞒不住,她怎能伤父母的心?她向来是乖巧懂事、值得信任的好女儿,未婚怀孕……爸妈会觉得蒙羞吧?
未来,她该往何处走?满脑子豆腐撞成渣,怎么办?
心乱情乱,她想找个好肩膀靠一靠,只是抬头……她看见他肩上挂了孙芃芃。
“很苦。”她自言自语。
“你在说什么?”他急得跳脚了,她怎还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她说很苦,胆汁溢了出来,她找不到东西承接,只好含入口中,让苦味一点一点渗入知觉。她不知道这种苦要多久时间才能消褪,只晓得苦正在扩大蔓延。
“央央,你别发傻,我们要赶快想办法帮芃芃。”他握住她的肩膀,加重力道,想摇回她的意识。
帮忙?当然,可是溺水女人怎能救另一个溺水女人?
“纪骧,你要救谁?”她问得楚楚可怜。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有点恼火,这时候她该和他齐心协力救冗瓦,
“我和芃芃都溺水了,你救谁?”
“现在情况紧急,你不该在这时候和我讨论无聊事情。”
哦,是无聊事情啊!
了解,她的未来不重要,芃芃的未来才是重点;她溺水是无聊事情,芃芃的眼泪是情况紧急,要是她放声大哭,会不会……她也被列入紧急范围?
转身,她不想留下,不想自己说出更突兀的话,增添摩擦。
才转身,刚洗过澡的芃芃扑过来,就像以往,她搂住曲央的脖子。
“太好了,央央你在,你在我就安心,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才二十几岁,我不想死。”
反射地,她推开芃芃。
同时间,她发呆,芃芃怔愣。
理智上,她有充足的医学常识,明白爱滋不会藉由拥抱传染:但潜意识中,她要为肚子里的宝宝保持安全空间,她不要孩子冒半点险。没有父亲疼爱,他已经够吃亏,她怎能不多爱他一点?
“央央,你怕我是不是?说不定……我没有生病……”芃芃退后两步,眼底挂着伤心。
“你和吕捷有没有性行为?你知不知道爱滋是藉由性行为传染?”曲央回答。
她知道这种回答很过分、知道这样对待病人,她简直毫无医德可言,但能怎么办呢?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心眼。
她完了,芃芃回来,她变成十恶不赦的魔鬼。
纪骧抢上前,把芃芃抱在身前,他的怀抱找到旧主人。
“方曲央,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他责备。
她残忍?不,真正的残忍在后面,她想不出好方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