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的,对不对?湛平哥说过,他要让姊姊变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她们都相信了,相信湛平哥有能力把幸福带进姊姊的人生。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扭转两条交集线?姊姊的爱情才发芽,才结出花苞,怎能教意外摧残?
他们说要给她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侄子啊,他们说两年忍耐能换得终生幸福啊,怎么说过的话全都不算数?
呼吸不过,她吞了又吞,吞不尽委屈,咽不入痛楚,拳头在身侧扭绞。这下子,她成了真真正正的一个人,没有父母兄姊,没有亲人相疼,她的开朗要装给谁看?她的成就要由谁来分享?
头偏靠在车窗边,窗外景色飞快奔驰,她的人生迅速褪色,从今天起,辛羽沛再没有依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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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动、做不出安慰人的表情,辛羽沛成了一具不能动作的傀儡女圭女圭,三小时不够让她整理情绪。
呆呆地站在医院长廊,她看着湛鑫的长腿大步往前行,看他的背影和自己拉开距离。
“湛鑫”这两个字是她到后来后来才知道的,在还没认识这两个字之前,她就明白,这个名字带给她的快乐远远不及痛苦。
回身,他死盯落后的辛羽沛。
小小的脸庞挂满泪珠,无助的眼眸向下垂,她失去灵魂,失去她的喜怒哀怨。
他又动心了,为了她的满脸无助,可他怎能容许自己心疼她?端起刻板脸庞,挂上强悍威势,往前走几步,抓起她的手腕,用力扯过。
“妳该做的事情不是哭。”
不该哭?他的要求好过分,她才失去唯一亲人吶。
摇头,羽沛反对他的话。
她要哭、她该哭,不管眼泪是否羁绊姊姊,会否教她心疼,以至于她的魂魄在人间飘荡、徘徊不去。
“我叫妳不准哭。”他凑近她,低声恐吓。
眨眼,又一串新泪,垂在她红肿的眼眶下面。微张口,她啜泣,小小的嘴唇颤抖。
“湛平的情况不好,如果妳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就走进病房里,安慰他、鼓励他,帮助他站起来。”分明是请求的话,他的态度不仅缺乏诚恳,还霸道得让人反感。
她懂了,总算了解自己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原来,她还有利用价值。
有几分叛逆,因为他的态度。
退两步,羽沛仰着脸说:“这不是我的责任范围。”
她居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也不想想是谁造就这种下场?要不是她们姊妹的“精心设计”,湛平会躺在里面,失去求生意志?
“不是?很好,那么照顾辛羽晴的尸身也不在我的责任范围,明天我就去刨坟,让她曝尸野外。”
“你!”
“我是说到做到的男人。”态度坚定,他的话从未打过折扣。“要不要进去,随便,别说我勉强妳的意愿。”
她还有考虑空间?根本没有!不甘愿,却不能不妥协。“走吧。”她不看他。
“识时务是好事。”
冷哼一声,湛鑫往前走,他刻意忽略自己还拉住她的手,忽略手心里纤细的手腕微微发抖,更刻意的是……他假装手心里的一阵一阵陌生电流,从未存在过。
门打开,羽沛在湛鑫高大的身后探出头。
当她看见苍白床单上的苍白脸孔,双眼失却生气,茫然地望住天花板,瘦骨嶙峋的手臂露在床单外头时,所有的叛逆、不平全数消灭。那是一个和自己同样悲伤的男人呵……
缓缓摇头,她不要湛平哥变成这模样,姊姊看见了,会心疼、会不舍,会痛哭泪流。
“湛平,你看我带谁来了?”湛鑫走向前,扶起湛平。
温柔的口吻、温柔的动作,温柔得像另一个湛平哥,羽沛有一丝恍惚,踌躇地往前走两步。
“小沛……”看见她,湛平抓到浮木,伸出手,泪水淌下。
“湛平哥。”向前,奔进他怀里,她是他的安慰,他又何尝不是她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好好照顾羽晴。”
“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们的幸福在弹指间翻脸,为什么我等不到我的小侄子,等不到你们爱情的春天?”
她了解,问出这样的问题,身后的男子肯定要大大生气,但她管不了,她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知道。
“湛平哥,请你想想清楚,为什么会出车祸?肇事人呢?姊姊坐在什么位置,为什么姊姊会死?会不会你的法语不通,也许姊姊并没有死,她留在法国哪一家医院里,没跟你回来?”
她提出一大堆问题,把湛鑫要求她“不准加重湛平情绪负担”这回事,抛诸脑外。
湛平被她的话问住了,歪着头,拚命回忆起当时状况,思绪流过脑海,疼痛占满整颗脑袋,痛……他痛得龇牙咧嘴,双手捧住头壳,死命掐住。
“够了,不要想,什么都不许想。”用力拉开湛平双手,湛鑫狠瞪羽沛一眼。
懊死的女人,他警告过她,不准提及辛羽晴,不准扩大湛平的伤口,她几时把他的话听进去?她何止是扩大伤口?她根本是拿剪子,凌虐起湛平未结痂的心。
“有车子尾随我们的计程车……”湛平喃喃自语。
“然后呢?”羽沛急问。
“我说够了。”湛鑫大吼一声。
用力,湛鑫把羽沛从床边推开,一个踉跄,她几要摔倒,在她稳住身子的同时,湛平的声音再度传出。
“羽晴说纯粹凑巧,女乃女乃派来的人不会从台湾一路跟踪到法国。但我不放心,拚命、拚命催促计程车司机开快一点,车子过了和平广场……各地的观光客很多,他们缓步慢行,在广场上寻找陈年旧事……我要司机绕路……我们到了香榭里居……
路又大又平,我频频回头看,看蓝色车子有没有跟在后面,羽晴半点都不紧张,还打开窗户向外探,她说造型像皮包的LV大楼好漂亮……
天!蓝色车子又追上来了,我又催又催,把皮夹里的钱全塞给司机,要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摆月兑它……我们撞车了,怎么撞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羽晴流好多血,她抓住我的手,告诉我,照顾羽沛……
统统是我的错……我不要催司机就好了,最多被女乃女乃抓回来,最多我们分开几个月,我终能想到办法再和羽晴见面,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羽晴想多看几眼LV大楼啊,我在着急什么呢……路边卖的樱桃又红又漂亮,我为什么不下车买几袋呢?左岸咖啡飘香……”他自顾自叙述,羽沛和湛鑫听在耳里,各有不同解读。
女乃女乃派人追踪他们?不对!女乃女乃答应过自己,让他们独处一段,时间一久,或者湛平会了解,爱情不过是年少轻狂的玩意,经历过便不足为奇。
湛鑫蹙眉,不确定自己该不该相信小弟的呓语。
“你应该停下来的,姊姊好喜欢吃樱桃,可是樱桃好贵哦,我们哪里买得起……姊姊说过,到法国要拿樱桃当三餐,从早吃到晚。”
羽沛不怕死,走到床边,拉住湛平哥的手,说话。
他该阻止他们继续讨论辛羽晴,但湛平嘴角勾起的笑容让他心一震,这会儿,他又有了情绪,不再是具只会呼吸的尸体。
“我知道啊,羽晴说过,我还计画着,要带她到果园里采樱桃,满足她对樱桃的所有想象。”
脑海间,他的羽晴包着头巾,站在梯子上,攀着樱桃树对他微笑。
“有人说樱桃很酸,也有人说樱桃很甜,每个人尝进嘴里各有不同解读。不过姊姊笃定说,樱桃的味道像爱情,浅尝不能满足,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等我长大,碰到心爱的男子,便能理解她的话。湛平哥……姊姊说过一百次了,她说,爱上你是她人生里最满足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