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当年,为什么救我?”他提的话题似乎与“危险”无关。
“我不喜欢杀戮。”采青直觉回答,当然,她心知肚明,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们之间,有股解说不清的牵系。
“若我不听从妳的劝说,执意刺杀妳阿玛,一次不成、暗杀十次,妳会不会次次救我?”他追问。
他问倒她了,采青低头细思。
“又假设,第二次我杀死妳阿玛,妳就是帮凶了,妳说,自己危不危险?”赢她一次,他居然开心得紧。
“用这种话做比喻,太欺人。”微嘟嘴,她背过他。
他不爱看她的背影,硬是将她旋到自己面前,双手握住她的肩,一用力,将她搂在胸前,嗯……感觉不错,虽然瘦了点。
贴进他胸口,倾听他稳稳的心跳声、稳稳的呼吸声,爱他……越来越盛……
偷偷地,她拉住他的小指头,偷偷地,她和他打了勾勾,约定今生,她还要求下辈子。
煜宸拉住她的手摆到自己后腰,他要她环起自己,要他们交交缠缠,此生此世分不清……
“昨日觐见皇上,妳的态度让人战战兢兢,翰林学士被妳的不敬言语吓出满身大汗,直说妳是危险人物。”说到这个,煜宸笑开怀。
“我?我说了不得体的话语?”采青记不得自己哪里讲错话。
抬头,她看他。
他旋即将她压回怀间,首度,他发觉,全心全意保护一个女人,是种很棒的感觉。
“妳说天子食之于民,自该为民做事,还举尧舜大禹为例,说凡圣贤皇君皆是为民服务,直到帝位世袭,昏君当道,忘记皇帝的义务,只记得从百姓身上搜括好处。”多可怕的评论,采青没教皇帝赐罪,肯定是好事做尽,天地长佑。
“没错啊,难道天子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皇上亲手下田耕作、皇后娘娘纺织?不,那都是百姓一粒米、一滴汗,辛辛苦苦缴上来的。”
“是啊是啊,妳说的全是真理,但万一皇帝龙颜大怒,编派妳欺君,到时谁都救不了妳。”
煜宸揉揉她的小脑袋,说她愚笨不公道,说她聪明却又不像,他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她。她真是被关坏了,不懂人心狡狯多好,不懂该事事防人。
“若我不讲真话,只说些奉承阿谀的话,才叫作欺君吧?况且我觉得当今圣上是个好皇帝,能纳忠言。”那是她真实感觉。
“妳太天真,人心藏肉里,妳永远不知道别人真正想的是什么,”他中肯说道。
“是你太杞人忧天吧?我们不处心积虑害人,何必担心别人害我们?”她不赞成他的悲观。
“还好妳未身居官场,否则以妳的单纯,早就尸骨无存。”他说。
“官场真那么可怕?”采青问。
“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利益,为保护自己,多数的人会选择不择手段。”
“那么你要广结善缘,别得罪任何人。”
“不得罪人就没事?事情岂能那么简单。”
煜宸坐下,将她拉在膝间,拥着她,亲亲她的额,顺顺她的发,十指交扣,他同她交心、交情。
“我不喜欢复杂。”采青低语。
“我也不喜欢。”他有同感。
他曾后悔出仕为官,偶尔,他怀念与师父、师兄弟在林间打拳,在池间戏水的欢乐,那些简单自在的日子多么快活。
“哪日你厌倦官场,我们隐居山林好不?”采青说。
采青一句话,跃动他的心,她懂他,比任何人都多,煜宸忘情,抱起采青高高举起,两张笑脸相映,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转啊转,他把她抱在空中打圈圈,她笑弯了两道眉,笑开了眼底忧郁,他成功将她改造,改造成幸福小女人。
采青两手紧勾住他的脖子,脸贴住他的脸,肌肤相触,说不出口的悸动在心间荡漾。
她在他耳畔轻言:“我好喜欢你,真的,不带虚伪。”
他让她的认真惹开怀,学她,他也在她耳边低言:“我也好喜欢妳,真的,没有半分矫情。”
点点头,她认真。“我信你。”
他也点头,态度诚恳。“谢谢妳的信任。”
下一刻,他又拥她入怀,这个柔软身子呵,抱一千次,都不厌倦。
贴着他的胸膛,倾听他的心音,笃笃实实的心跳在她耳边,彷佛这个胸口,从古圣今一直由她占据;彷佛这个声音,她听过千千万万个世代,始终不移。
闭眼,影像射入她脑间,采青看见,煜宸同自己坐在屋檐,圆圆的月亮照映着他刚硬的脸,他在说话,嘴唇开开合合,笑不离口。
他说他有个贪看月色的娘,说他总夹在爹娘中间,朦朦胧胧睡着……
她把小鱼儿分赠与他,他说爱当苍鹰遨翔天下,一匹白马载着他和她,迎风驰骋,他们的爱情,在春天、在夏季……
“想飞吗?”突如其来一句话,吓傻了采青。她分不清自己在现实或是身处梦境。
迟疑地,她接下一句梦中话语。
“我想飞到屋顶看月亮。”
同样的,采青的话震撼住他,因他心中想的是同样的回答,虽然,他不晓得自己怎会出现这个念头。
“好,一入夜,我带妳登上全京城最高的屋顶。”
“跑到人家屋顶做什么?”她笑问。
“偷东西。”
“劫富济贫。”
两个异口同声之后,他们面面相觑,讶异于彼此的默契。
“我本不信前世今生的,但是……妳让我开始怀疑。”煜宸说。
“怀疑什么?”采青问。
“怀疑我们有过去,不在此生,在前世。”他说。
“我相信有前世今生,对于我们拥有过去这点,我不曾怀疑。”
从初识的熟悉,到无缘无故的眷恋,再到她炽烈的爱情,她相信累世间,他与自己有无数牵连。
“在妳的前世里,我是不是危险人物?”煜宸问。
“也许吧……不过,我打算从现在起,慢慢学会相信你。”
“很好,那么从我不会把妳丢掉这一点,开始学习相信,好吗?”他向她伸出大手。
点点头,采青交出自己的手心。
“今天不回家。”他说。
“好。”她无条件同意他的话。
“我们去买一大堆有用没用的东西,纯粹为了让自己开心。”
他的建议很无趣。
“好。”
她又同意他,不管买不买东西,只要待在他身边,她就好开心。
“我带妳去逛逛男人爱去的销金窟,教妳开眼界,虽然良家妇女不会到那种地方打混,但妳和其他女人不同,妳是最特殊的格格。”
“好。”
销金窟就销金窟,见皇帝她都不怕了,去见识纸醉金迷很难吗?
“最后,我再带妳到别人的屋檐间穿梭,找到最高的一处楼,坐下来谈心。”
“好。”
“今夜我们不劫富济贫,因为天下苍生安和乐利,人人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不需要义贼相助。”
“所以我说,你的老板把老百姓服务得很不错。”采青微笑。
这个不怕死的女人,连皇帝都敢开玩笑,不过,何妨,她本就是个非凡女子。
牵起她的手,他下了决定,不管走到哪里,他都不放开这双柔荑,而往后,每个日子,他都不教她的手、她的心孤寂……
在她身边醒来,煜宸觉得好幸运,他对她的感觉与日俱增,说不上为什么,他们之间像突然炸开的烟火,瞬地绚丽夺目。
昨夜,他们成了真正夫妻,他从不晓得爱情可以如此醉人心弦,第一次,他正视自己,他爱她,比想象中更多。
拂开她额问散发,抚去汗湿。累坏了吧!他月兑缰的难控,碰着她,他要得永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