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自己美丽?采青笑开,柔媚俏颜初展,像极绽放新梅,清新娇妍,让人怦然心动……
大手抚上她的脸,些微粗糙的掌心微微磨蹭,磨出她阵阵心悸……
“妳的小鱼呢?”他突然问,模模糊糊的眼神里,没有几分清醒。
“在我的锦囊里,一直在那里。”采青回答。
她望住他清瘦脸庞,这毒物正一寸寸吞噬他的身体与精神,心抽痛着,是无限的不舍。
“还是妳仔细,我的小鱼和苍鹰遗失在战场里。”
他承认错了,在下意识里。
中箭那刻,他看见自己的冲动,恍惚间听见父亲对自己的斥责,他该听采青的话,不该带着弟兄冒险,身为少庄主,他竟是不如一个女子。
“没关系,我的给你。”反正,她再用不着。
“那妳就没有了。”他迷惘的表情里带着几分稚气。
她笑笑没回答,知道是自己开的药剂正发挥效应,药是用来助他对抗痛苦的,服了药,意志不易清楚。
手环上他颈间,轻轻攀附,没有红烛和祝福,她的爱情借了名义,将她送到他身边,时间虽短暂,她愿意珍惜。
“我找玉匠再雕一份。”煜宸认真说。
煜宸松弛的笑容里,没有剑拔弩张,只有满满的温柔,彷佛他们之间没有过争执喧闹,彷佛他对她的指控全是子虚乌有。
“重新雕刻,和原来的不同……”她语气中,淡淡的是离愁,她看他……再看不了多久……
“就算不同,小鱼仍是小鱼、苍鹰仍是苍鹰,天地间只有我知道妳想当小鱼,不愿成诸葛;天地间也只有妳晓得,我但愿为苍鹰,不愿做少庄主。我知妳、妳懂我,我们要携手一生世。”
他说了,埋在心底多年,从未真正对她出口的话,在他意识不清晰时。
釆青不确定自己听到的,他的“携手”是什么意思,是和庄主相同,要她助他登上大位?要她在他人生中扮演一世的良师益友?还是……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又问。
明知道是她亲手开的药方,让他和平常不一样,可,她仍信了他的话,她把他的字字句句全听进心底,杨采青啊杨采青,妳是不是蠢得可以?
没办法,就算她再聪明,她仍是个女人,仍期待爱情。
“妳是杨采青,从小被压抑的女子,我真心喜爱,要共同走过人生的女人。”在这点上,他有他的固执。
“那么你真是糊涂了,若存有几分理智,你会了解,将同你牵手一世的不是我,而是涴茹。”可不是,这些事情,她没吃药,她清清楚楚。
“糊涂的人是妳,这些年我为妳做了许多事情,妳却连一件都看不清,明知道我不在庄里,却没挺身阻止涴茹和我的婚姻,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妳,妳却心甘情愿让涴茹接受大家的恭喜,杨采青,妳对我不起!”
什么?他在说什么?
不可能--如果他对自己真有心,为什么从不对涴茹说分明?迅雷砸上脑袋,采青说不了话,厘不了心!
不对不对,千万别信,他的话没有半句是真心真意,他脑袋坏掉,他正准备陷入昏迷……
“妳在否定我对不?这就是妳,每次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用否定别人来确定自己。”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像他们在聊多么有趣的话题。
“我没有!是你的问题,你喜欢的人是涴茹,从来不是杨采青。你只是被眼前的我迷惑,说话不由心、不由己。”她反对再反对,如同他所说的,她总用否定别人来肯定自己。
“是妳太聪明,所以习惯把别人当成笨蛋?”他大笑,笑得前仆后仰、乐不可交。
“我从没认为你是笨蛋。”明晓得他正被药物控制,睡过一觉,便什么都记不起,她还是忍不住对他解释。
“好,那妳得相信,我喜欢妳,从很久以前开始。”
“多久以前?在我是你的竞争对手时?”她问了,一次一次再一次,她假装他的意识清明,假装他说的字字句句全出自真心。
“差不多,或者更早以前。我记得,大树下一个笨笨女生,用自己的小手掌不断拍打树干。”话出口,他拍手大笑,药在他身上更增效用。
她笑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没有敷衍、没有瞒心……蠢呵,她竟让自己白绕了多年的辛苦路,要是知道他的心在她身边,或者她会……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当然,有可能是他错认人,错表心……一切不过是药力发作,他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想什么,明天清醒,说过的话全不算数。
但,有何谓?他们拥有的只是今夜,过了明天,他是主、她是仆,她能做的是助他对抗金兵、为他的婚礼送上几声祝福……
包或者,她为他做不了太多,因过了今夜,她的明天所剩有限。
“妳喜欢我吗?同我喜欢妳一样?”他突然问。
这回,采青用行动回答他。
癌身,红唇贴上他的,轻轻细吮,缓缓温情,她燃起火苗,在自焚的漩涡里,她一遍遍欺骗自己,他爱她,一如她的心……
他反客为主,抱起她、翻转她的身体,急切地汲取她的甜蜜……
这一夜,她成了真正的小鱼,悠游自在;这一夜,他是苍鹰,潇洒快意……
他清醒时,采青正用小火煨着药汤。
煜宸紧盯她的身子,无缘由地发起脾气,他气她的稳重、气她的情闲气定,彷佛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影响不了她的心。
倒出药汁,采青晓得他已清醒,只是,她尚未准备好面对他。
她不确定煜宸对于昨夜有几分记忆,不晓得他会不会在今晨全盘否认,两人之间存在的曾经。
他忘了吧!身为大夫,妳很清楚药对病人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既是如此,妳在期待什么?傻瓜,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值得期待的事情。她告诉自己。
深吸气,采青鼓起勇气面对他。
端过托盘,她将熬好的汤药送到他跟前。
“妳很得意?”寒厉的语气,是他对她的“勇气”所做的回应。
得意?她有什么好得意,想爱的人不能爱、想过的生活不能过,她只能一再、一再压抑,努力符合大家期待中的形样。
“喝药吧!”采青的眼神对上他的,平静无波的眼底看不出半分情绪。
“我是不是该先感激妳救我一命?”他讥嘲。
冷冷的语气寒了她的心,果然,昨夜他已忘得一乾二净,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不由心,她居然对不由衷言语存了想法,她的笨呵,岂是蠢字书得。
失望在采青脸庞与心间,更在眼底眉梢烙下伤痕,她无聊的幻想呵,她居然敢想象他爱她,想象自己在他心底深处、在他潜意识里?
原来,他的潜意识中只有对她的深恶痛绝。
采青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喟然,她将药汁放在桌上。“我让涴茹进来服侍你。”
“何必那么低调!事实证明妳是对的,妳赢了不是?”
他的口气非善,处处挑衅、处处敌意。
采青并不晓得自己做错什么,只能猜测,他还是把庄主去世这笔帐扣在她头上,好吧!他想怎么算就怎么算,她不和他计较。
转过身,她往门旁走去。
“站住!”他斥喝。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少庄主还有事?”控住阵阵心痛,她告诉自己,她不需要他的感激、不需要他的挂意,她是骄傲自得的杨采青。
“我不介意妳取笑,妳可以大声骄傲说,妳早就估料到事情发展,而我只会逞一时之勇,号召弟兄们随我赴死。”他的心情坏透,父亲惨遭横祸,身负重任的他居然没有半分思考力,还带了几十个弟兄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