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元是个怎样的人,没人真正知道,他接帝位后,能不能改革政风尚属未知,但以他强势性格推测,恐怕坐上帝位后,第一件要办的就是湨天庄。”采青忧心忡忡。
“我也这样认为,他是绝对不容许有人在他眼下嚣张。吕叔叔、程伯伯和江叔叔最近常聚在一起,为这件事情讨论。”
“有结果吗?”
“吕叔叔愿做使者,到熙元面前,将湨天庄的立场说明白,并订下合约,永互不侵犯。”
他不看好这种作法,冒险度过高,但除此之外,他提不出更好的方法。
“就算这么做,熙元一样会感觉湨天庄分割百姓对他的忠心。”她习惯把事情作最坏考量。
“我们该对吕叔叔的口才多几分信心,何况他在昏君手下做过几年御史,应对帝君,他比我们都有能耐。”
“不成的话,就揭竿起义吧,眼前百姓的心倾向湨天庄,局势对我们有利。”采青垂下眼廉,叹息。
这些年湨天庄名号打得响亮,他们的义行引来许多讨论和赞扬,除了赈灾开粮,劫富济贫之外,公孙大夫训练出来的大夫,一批批走向民间,打着湨天庄旗帜,四处替人义诊。
“我以为妳期待当无拘无束的小鱼儿,没想到妳会揽事上身。”
“很多事并不是不爱做就能不做的。”这点,她老早看透。
“没错,身为人,不由自主的事情太多。”
跃起身,他坐到她身边,凝视她眼底淡淡的忧愁。
从小,她就拥有这样的眼神,没有天真、没有快乐,人人都还在玩要的年纪时,她已肩挑无数责任。
“身为人,总有为人的悲哀。”
采青回头,他深邃的双眼看进她灵魂里,慌乱间,她想躲避,却躲不开他的采索眼睛。
“人的一生除了悲哀,也有无数欢愉,端看妳自己要不要俯身拾取。”
“你想对我说教?”采青问。
“不敢,面对女诸葛,我只有听教的份儿。”退一步,他退回采青认定的安全距离。
“要听我说话?好,你不介意的话,请先回避一下,我想换衣服。”
“身为丈夫,不能观赏妻子换衣服?”
他的嬉皮笑脸很可恶,但惹得她双颊酡红,是他的成就之一。
“这件事,你该找涴茹妹妹商量,跟我?你弄错对象。”再退一步,她拒人千里。
多年训练,采青明白,再不愿意,责任总是摆在权利前面。
他摊摊手,走到门边。
“也好,我出去逛逛,不过,我必须实话实说,妳这身装扮非常好看,和平日的杨采青判若两人,如果妳愿意,我相信,妳的下一个封号将是绝代佳人。”
说完,他退出房间,采青拿出包袱里的夜行衣,换装前,她特意绕到镜前,看看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窈窕婀娜,皓如白雪的肌肤染上些许红晕,松开漆黑长发,更加映衬出肌肤柔皙。
她摇摇头,甩去多余念头,迅速把长发束成辫子,对着镜中人说道:“别忘记,绝世佳人已有人选,她的名字叫作杨涴茹。”
整理好自己,她用黑布覆盖住绝丽容颜,她的美丽,只适合……孤芳自赏。
二更刚过,街道上空荡荡,只有打梆子的更夫,扯起嗓门报更次。
煜宸和采青刚踩进柳员外家中时,便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煜宸对采青使很色,两人紧紧尾随对方。
他先是在一个屋子前停下脚步,然后舌忝湿指尖,在窗纸上挖洞朝里看,煜宸等他离开,才拉着采青从黑影后走出。采青好奇心重,不急着追人,反而先贴近洞口朝里看,直到煜宸再三催促才肯离开窗边。
施展轻功,他们跟着男子穿越楼阁,走过几处院落,最后停在库房前面,他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煜宸则拉起采青跃上屋顶,搬开两块瓦片,从中间往下探去。
男子动作俐落,拉开书架,转动墙上的机关,机关转过,墙中间出现一个尺来宽的方形洞穴,男子从洞穴中取出木制盒子。
两人相视一眼,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夺宝?
不会吧!他并不像道上兄弟,从他身形可推测,他连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再看看。煜宸用唇语对她说。
采青点头,靠近他的额,专心注意屋内男子动作,她没发觉两人间的过分亲昵,煜宸发现了,但他没说破。
两人看得很清楚,木制盒子里是人参和一本医书,他翻动时,采青望见里面的奇经八脉图。
男子将窃得物品藏在怀里,再小心翼翼把盒子放回原位,将一切按照原样摆好,方离开。
他们一路跟随,出了柳家大院,男子在街上溜过两圈,转进胡同里,在巷内门边敲几下,不多久,门里出来一个小婢女,她左右探探,确定没人发现,才让男子进门。
煜宸扶起采青,足蹬,两人从屋顶上向下观望,亲眼见男子进入房间,他们倒挂在屋檐下,悄悄往里面采。
男子一进门,便伸手拥住斌妇打扮的女子,左一下右一下,两人开始打情骂俏。
“东西到手了没?”贵妇推开猴急的男子说道。
“到手了。”说着,男子从怀间取出书册和人参。
“有没有惊动任何人?”
“惊动了人,我还能平平安安站在这里,拥着我的小美人?”
男子不安分的手上上下下,抚模着女子身体,不堪入目的场景,投入采青眼底,她慌地侧开脸。
煜宸知道她的心意,环住她的腰,将她带到屋顶,掀开两块砖瓦,他只让采青窃听声音。
“好啦,现在东西在我这里,就不信那个死老头有本事救回他的儿子。”
“是啊,等他两眼一闭,接收柳家财产的非我们儿子莫属。”男人搭和。
“小声些,要让人知道凯儿不是老爷的儿子,咱们俩还有戏唱?”女人涂满蔻丹的手指,在男人胸前绕啊绕,绕出无限风情。
“没错,是该噤声,凯儿当然是老头子的亲生儿子,当然是!”男人呵呵大笑,乐不可支。
“等咱们凯儿当了家,我这个亲生娘,和你这位舅老爷,还怕没好日子过?到时,我倒要看看那个母夜叉有多大本领,能把我轰出柳家大门!”
“轰妳?瞧妳说的是什么话呀,到时她会趴在妳脚边,哭着求着,求妳赏她一口饭吃。妳呢,秀腿一踢,把她踢到墙边去,指着她的鼻子吼:『死老太婆!当年妳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没错,惹火了我,就把她卖到妓院,只不过……以她的姿色,哪个妓院愿意花钱买?”女人说完,掩不住满面得意。
两人越说越开心,彷佛柳家财产已掌握在他们手上。
他们贴在彼此身上,你亲我一口,我嗅你几下,当冲动升起,男子打横抱起贵妇往内屋走去。
又来了,最近采青运气不佳,总是在扮“君子”时遇见“不君子”的事。
摀起耳朵,她努力抗拒入耳的婬声浪语,这时候她气恼起自己的内功太好,不想听都不行。
煜宸看见她的尴尬,忍不住莞尔。
再怎么说,她都是女孩子,货真价实的清秀丽人,面对这种事,任她再沉稳内敛、再世故早熟,都免不了害羞。
“等等我。”煜宸靠近采青耳边说话。
话说着,他纵身从打开的窗户边跃进去,悄然无声地带走桌面药材医书,翻身回屋顶,再和采青一前一后奔回旅店。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旅店房间,褪下面罩,并肩坐在床沿,就着烛光展读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