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挑衅,采青的反应是轻淡一句:“赢了,又如何?”
然后,她站在原地转头看向义父,等待下个项目进行。
煜宸自讨无趣。
采青没说错!赢了又如何?她不想出赛,也不像其他人,逮到机会便为比赛做练习,她照常学医、照常念兵书,她的武功还是一样精进,就轻功这点,她已不像几个月前,连试多次,才能把柿子摘下,而是轻轻松松就跃上树枝,取下红带子。
最后一关是骑射比赛。
对于骑马,采青没有太多经验,至于射杀小动物,她心有不忍,此项目自然不可能赢得头彩,锣声响,参赛者拉起马缰,带着自己的猎物往回走,采青松口气,总算不用再面对残忍。
回程,采青策动马匹,没想到一匹小灰狼在她马前窜过,她来不及反应,受惊的马匹疯狂跳跃,几次要将她摔下马背。
已奔回集合处的煜宸见状,扔下猎物,冲上前相救。
他在马匹将采青摔下前,即时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马背上,他紧紧搂住她,把她整个人锁在自己怀问,她也回抱他,紧闭两眼。他们都吓坏了,惊魂未定的两个人猛喘息,借着对方的身体相互支持。
终于,大人们赶到,杨执拉开两人。
采青苍白着脸,视线紧系着煜宸视线,久久不移转;煜宸也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采青惊慌失措,两人傻傻地望着彼此,不说话,浓浓的喘息声不止。
事件过去,成绩下来,自是煜宸夺冠,而采青在第三关没有任何收获,总评下来,拿了个第三。
领完赏,她匆匆回到屋里,换去溅上动物鲜血的衣裳,她急着向公孙大夫要草药,好在猎物们进厨房时,救下几只。
没想到前脚才跨出门,杨执就挡在她面前。
“跟我进来!”他冷冷说。
采青没反抗,随着义父进屋。
一声跪下,她双膝落地。
啪地,掌击向桌面,杨执怒斥:“妳看不起那些男孩子吗?”
“采青没有!”
“妳敢说自己比赛尽力了?”
“不敢,采青以为义父希望我输。”
“妳输?妳也未免输得太彻底。妳明明可以射下好几只猎物,为什么不动手?妳的射箭技术分明无人能及,为什么连只小獐子都猎不到?庄主看出妳在放水,看出妳没把少庄主放在眼中,妳要我怎么自圆其说?”
话说过,两个巴掌打得采青耳朵嗡嗡作响,她仰头,倨傲的神态摆明她没做错。
“采青不擅长骑马。”
“借口!妳那点心思骗得了我?妳是不愿意杀生!将来在战场上,妳能因为不忍心,让我军被敌人全数歼灭吗?”他一吼,又是两巴掌。
闭眼,她受了,忍耐一直是她性格中最大优点。
“采青知错。”她咬唇,在唇下咬出一道深刻痕迹。
“好,妳知错,妳给我跪在这里,等我去向庄王解释完为止,不准到厨房去解救那些动物,听到没?”
“是!”除了回答是,她没有其他选择。
杨执离开了,女乃娘走近,用冷毛巾敷敷她肿起的脸颊。“采青小姐,别怨老爷,他想妳将来做大事的、怕妳和女乃娘一样妇人之仁。”
“采青不怨。”她摇头道。
要怨,也是怨自己,怨自己无父无母、无人可依恃。吞下哽咽,她虽然只有十岁,但她必须比二十岁、三十岁的人更勇敢。
门外,煜宸把这幕全看进眼底,他本是要过来把奖赏送给采青的,他总觉得这个冠军不该由自己得,却没想到真正的冠军,居然要跪在地上“领赏”,不舒服的感觉哽在喉间。
煜宸说不上话,却也知道,此时不该出现她眼前,骄傲的采青无法忍受狼狈的自己被人看见。
悄悄地,他离开,但她脸上的红痕烙在他心间,久久不褪……
第二章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眨眼十个年头过去。
十年间,湨天庄发展得更具规模,它俨然成为一个小王国,而现在的金朝已衰弱颓败到没力气发兵攻打。
这些年,煜宸、采青除了领兵,维护湨天庄的土地田园不受朝廷侵犯外,偶尔,出外办事,眼看世间不平,两人会联手抢夺贪官财富,分赠贫困难民,这些“偶尔”替二人打出响亮名号。
人人都道,侠义少庄主郜煜宸,武功天下第一,风流俊杰、举世无双。
见过他的人不多,但传言遍及,男子崇敬他、拿他做榜样,女子爱慕他,以他为英雄,盼着望着,只求见他一面,了却心中痴念。
传言里也提及郜少庄主美貌绝伦的未婚妻杨涴茹,传说男子只要见她一面,便会害相思,茶不思、饭不想,就是江南最有名的歌妓姜小小,都不及她的千分之一;慱说凤凰飞到她面前,会收起尾翅自惭陋颜,她的容貌用沉鱼落雁形容不夸张,没有任何公主比得过这位姑娘,就是金国皇帝,也期待有一天受她青睐。
至于女诸葛杨采青,机智聪敏,学富五车,她的计谋多,没有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她的医术世问无人能及,再大的病,只要存口气在,送到女诸葛面前,准能让阎王空手徒劳。
煜宸、涴茹和采青,是溟天庄里最受人瞩目的三号人物。
这天,竞武大赛结束,少庄主煜宸拔得头筹,赢得货真价实的冠军,没有杨师傅私心相卫,更没有采青的拱手相让,而采青也不负众望拿下第二名。
大赛后是连续三天的庆贺祭典,这三天城里城外热闹非凡,家家户户一面准备祭典,一面为即将到来的过年忙碌。
涴茹跟在煜宸身边寸步不离,他们看戏、逛市集,所有好玩儿、有趣的东西,他们全游遍逛遍。
“煜宸哥哥,说说你们这次送粮草到江北的事情给我听听,好不?”拉起煜宸的手,涴茹爱娇地腻在他身旁。
“妳没央求采青说给妳听?”
“你又不是不知道,姊姊不爱说话的,况且,她一回来,多少人上门求诊吶?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哪里有时间对我说故事。”
没错,采青是个怪人,尽避人人夸她、赞她,却从没有人能真正进入她内心,包括涴茹妹妹在内。
她用一堵无形墙把自己关在里面,隔绝人们对她的感激与关心,这样的她,自然和人们多了层隔阂。
“我们回来那么多天了,她还没忙完?”煜宸莞尔,劳碌命女人,比他这个少庄主还辛苦。
“不知道,昨儿个她和公孙大夫在药库里弄到三更半夜,一大早我起床,又不见了人影,我看见姊姊的时候和你一样--在早上的竞武大赛里。”
“跟一个那么忙的人比赛,我胜之不武。”笑笑,他知道,采青从来没将比赛放在心上,不管是十年前或十年后。
“不,小时候爹爹就说,你的资质好,武功早晚会胜过姊姊,而姊姊这些年为了学医,武功搁下,你赢得名副其实。”涴茹站到他那边说话。
“采青是个精力充沛的女人。”
“别谈这个,先告诉我,陈叔叔说你们这趟出去,碰到很多危险,好几次逢凶化吉,怎么回事?”她仰着小脸问。
“这次的任务是为着江北水患,数千百姓无家可归、流离颠沛、疾病四起,朝廷没有拨下粮米,也没有官员亲去察访。”
“是啊是啊,这些公孙大夫都说了,所以药材粮食,庄主准备了几百辆车子,让你们带了出去赈灾不是?”
“这几百车的药材粮食引来道上兄弟注意,每人都欲分杯羹,没想过孤苦百姓存活已在旦夕。”煜宸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