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他总认定问题出在采青身上,是她的幼稚天真,是她的不通世间俗务,才造弄出若干问题。
他乐观地相信,总有一天采青会长大,到时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眼前要务,是让大夫好好照料她的身子。
听说采青很合作,她吃药、吃饭,积极储存体力,她努力让自己有本事走出房里,她的合作让煜宸很满意。
他想,那次的严重打击,终于让她学会面对现实情形。
为了奖赏她的“看开”,在军队开拔前,他特地绕到她房里,
“小鱼儿。”
一个轻声呼唤,柔了她的心,彷佛他们又回到夏季,在杨柳树下、在池塘边或者是绿意盎然的山谷底。
没有争执、没有唾弃,她的小鱼儿始终悠游于他心底。
她转身,甜甜的笑容浮起,她用最快的速度遗忘,遗忘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不愉快和委屈。
“妳还好吗?”他又问。
那是关心,绝对绝对是关心!没有涴茹姊姊在身边,他们的独处不必战战兢兢,不会有火爆和不满情绪。
“我很好。”
她仍然虚弱,但她执意走到他面前,扶着桌、扶着墙,缓慢地。
尽避他们的距离对她而言稍嫌遥远,没关系,只要她尽力,终会走到他身边。
“妳不好。”
大步一跨,他把距离缩成零,他站在她面前,温温的掌心扶起她的身体。“但是,只要妳想通,肯和涴茹好好相处,以后涴茹与妳都会很好。”
她是想通了,不过不是想通如何同涴茹姊姊相处,而是想通涴茹姊姊绝不允许任何人同她共享婚姻。
所以,成为他婚姻里的局外人?没关系,只要他的爱情里,某个小部分容许她占据,她便死心塌地。
“为什么不说话?不同意我的说法?”
他的大手磨蹭上她瘦削脸颊,心疼,圆圆的河豚成了细细的柳叶鱼。
“没有。”她乖巧合作,相聚之期不多了……
“还会再去挑衅涴茹吗?”
“不会。”她尽力学习保持距离。
“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的妒嫉,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不相信,手足姊妹会为了男人相忌。”
“我也不相信。”不相信温婉良善、处处替人着想的涴茹姊姊,竟会为了争夺丈夫挺身迎战。
“所以,奉劝天下男人,齐人无福!”他苦笑。
“希望天下男人听得进去你的劝阻,”
她的笑容不比他甜,偎进他怀里,她喜欢他的气息,喜欢他的体温,暖暖的圈住她的身体。
“放心,固执的妳我都能劝得动了,其他男人一定不难劝。”
抱起她,明显的轻了,他实在不该苛责她,虽然她任性睹气,但他相信,这段时间里,她并不好受。
“我想也是。”点头,她敷衍他。
“明天清晨,我要带兵出征,顺利的话,这次能将敕瓦族剿灭。”
“那得造多少杀业?多少妇女小孩倚门望,冀盼着丈夫平安归来,比起国家光荣,她们更在乎的是丈夫孩子的平安吶。”她叹气。
头靠在他颈间,手环住他宽宽的腰际,若他是她的丈夫,那么她会鼓吹他丢弃荣华富贵,平平凡凡和她过一辈子。
“妳心疼敌人?”勾起她的小脸,他想吻她?冲动越来越甚。
“是的,但我更心疼你。”
“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我答应妳,只要能不杀人,我尽量不造杀业。”
“我代天下的妇孺,感谢你。”
莞尔,他一直知道,小鱼儿是善良的,她爱护生命一如爱护自己,至于这段时期……只是她短暂的不适应。
“等我凯旋班师同朝,我会亲自向妳父亲提亲,并请求皇上赐婚。”
她没回答他,这个念头她早已断了想象。
“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妳问。”
“你爱我吗?”
“爱……”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暖了她冰冷的心,笑容在转眼间亮起,然他接下来的语句,将她的快乐重新推回地狱里。
“只要妳肯好好对待涴茹,我就爱妳、”
懂了,他爱的是涴茹姊姊,不是她,任何人待涴茹姊姊好,他使爱屋及乌,换言之,他不爱她,真真确确。
把头埋进他怀里,她自我解释,当然,任何男人来选择,都会选择爱涴茹姊姊。
涴茹姊姊有一千一万个优点,在她身旁,自己不过是陪衬红花的绿叶,煜宸爱涴茹姊姊理所当然,没什么值得怀疑,正确的事情何必花精神去推翻?
“怎么了?”捧起她的脸,看她失去生气脸庞,他摇头问:“妳又在钻牛角尖?”
她摇头,低声说:“放心,我保证,绝不欺负涴茹姊姊。”
“妳这个样儿,叫我怎么办才好?”
煜宸喟叹,难道女人永远是女人的天敌?
抗拒不了了,他俯首,吻上她小小的唇瓣,辗转流连,她的馨甜一吋吋染上他的知觉,但是……他也吻上她苦苦的泪水……
清晨,采青从梦中惊醒,尚未下床,就听见小夏匆忙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糟糕了,王爷他……”
“打输了吗。”
没关系,输赢都没关系,只要他周全健康,其他的事都不打紧。
“是打赢了,但王爷受重伤、”
“重伤?”她一惊,弹身下床,顾不得其他,她匆匆往外冲。
小夏忙圈住她。“小姐,别这样,大夫已经集合到王爷房里诊治,您先别慌啊!”
慌啊,她当然慌,他答允过平安,怎么……怎么可以受重伤?
唇在抖、心在抖,她全身抖得像寒风中的落叶。“我要去看他。”她执意。
“小姐……王妃不会让妳进去的。”
这是王妃刚下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放采青小姐进屋。
停下冲动,采青叹气,是哦,她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抿抿唇,她是真的心慌呀!
“妳知道王爷的情况吗?”
“听说,王爷不肯听将军们的话,把所有敌人尽数杀光,在招降时,一个敕瓦族巫帅手握白色粉末洒向王爷,王爷闪避不及,双眼被白粉沾上,当场剧痛难当,听大夫们说,王爷的眼睛是没得医了。”
“没得医?什么意思?是全盲,再不能视物吗?”
“别慌啊,林将军快马加鞭请来了宇文大夫,我回来的时候,听说他已经入府,准备替王爷诊治,他是个神医,连死人都能医活的,说不定,他有办法救治王爷的眼睛。”
“是吗?”谢天谢地,但愿宇文神医是他命中贵人。“小夏,拜托,我们去看看好吗?”她拉住小夏,满脸盼望。
“小姐,王妃她……”小夏为难。
“不打紧的,我们不进去,只是守在外面,若是行一丁点儿消息传出来,便能马上知晓。”
她心急如焚,就算看不见他,至少让她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吧!
“小姐,妳的身子骨未大好,万一出去吹了风,又更坏了,可怎么办才好?不如妳躺着歇歇,我替妳去打探消息……”
“我哪里躺得住,走吧、走吧,留在这里我心慌得厉害。”她决定了,不管小夏相不相陪,她都要去等消息。
拗不过采青,小夏一跺脚,气自己多嘴,事至此,她只好扶小姐走进王爷院落里,希望王妃不会因这件事怪罪到她头上。
王爷屋前,一群人在门外候着,他们低声讨论王爷的病情,和出事当时的情景。
“我早禀告过王爷,敕瓦族人野蛮剽悍,招降对他们是没用的。”林将军说。
“对啊,但王爷坚持不造杀业,可是战场上,不是我杀敌人就是被敌人杀,哪容得了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