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不喜欢伤脑筋的,对吧?”她闷声问。
“放心,总有一天,不怕麻烦的男人会出现,告诉妳爹娘,他不介意接手烫手山芋。”
煜宸尚不打算告诉采青自己的计画,他知道若能走出这里,首先要面对的是家国而非婚姻。
“要是没有不怕麻烦的男人呢?我可以再到王府里找你?”
“妳来找我,哪次需要经过谁的同意。”
他的回答让她好得意,是啊!她早把镇威王府当成自个儿家,爱来便来,爱去便去,也不见谁反对同意。
只是……她答应过涴茹姊姊,本以为是最后一面,哪想得到意外发生,使得一次变成许多次,多到她差点忘记,他将成为别人的专属权利。
“不说话?累了?”煜宸问。
他总嫌她多话,又怕她不多话,人真的很难做。
“不累,我还想玩荡秋千。”
能玩就多玩些儿吧,明天会变成怎样,谁知道!这会儿,她成了享乐主义者,不去设想明天,只图眼前快乐。
“好。”
放下果子,他背负起她,用割下她衣服做的绳索,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背后。
攀着他的颈项,脸贴在他颊旁,她的笑颜像阳光,美得耀人心房。
“准备好了没?”
“好了。”
喜欢靠着他的感觉,他的背又宽又阔,彷佛天地问有这堵屏障,便能挡去她的不幸,彷佛只要偎紧他的体温,寒冷冰雪便与她无缘,她合该躲在这堵墙后面。
只是,她不解,为什么这个背属于另一个女人,一个她连妒嫉都不行的女人……
“抓紧!”
他抱住她的小小臀部,屈膝、弯腰,挺身飞去,下一刻,他站上树梢。
“脚夹紧。”
细心吩咐过,煜宸双手并用,配合着轻功,他在树林间摇荡摆晃。
她在他耳边大笑,淙淙水流声、鸟鸣声、她宛转悦耳的银钤笑声响遍天际,不知不觉,他的嘴咧到后脑勺。
开心是什么滋味?在这个无人谷底,在短短的十几日内,他认识、熟悉,并深深眷恋起……
夜里,月亮当空,潭中也是一轮皎洁明月,满空星子璀璨,草丛里萤虫点点,闪闪光亮相映成趣。
他们在谷底已过半个月,这里食物充足,天气温和,日日有看不完的美景,这里是人间仙境。
他自远处奔来,采青的眼色黯了黯,他又去寻找出路了,离开这里,他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但……怎能怨他?山谷外有他的人生功名,有他的爱情婚姻,山谷内,只有一个生病的包袱、一条笨笨的小鱼。
煜宸奔近,坐在她身旁,他手支后脑躺在草地问,她没多考虑,便躺上他大大粗粗的手臂。
“想要萤火虫吗?”他问。
“你要把它们抓来?”偏头,她回问。
“对。”她都“至死不悔”了,替她做点事,有什么打紧?
“不要,我宁可看它们自由地在草丛间跳舞。知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跳舞?它们在寻找适合伴侣,共度此生。”
煜宸想过要改变她“不正确”观念,要教会她大家闺秀不能贪看才子佳人,更不该把看不见、模不着的爱情,拿来当成人生首要。
但此刻,他反而觉得教育她不再那么重要。
“人们受礼教约束,反而不及虫子浪漫率真,它们追逐真心喜爱的对象,一旦选定对象便是终身,你不觉得这才正确吗?婚姻是人们一辈子最重大的事情,为什么要听煤妁之言,或者皇帝赐婚?”
她的话说露骨了,这岂不是表明要他否定皇帝赐婚,拒绝涴茹姊姊。一些微罪恶感浮起,采青咬住下唇,她晓得自己的言行不合宜。
“为什么不继续往下说?”她的沉默让他不习惯。
“说什么?”
“说妳想说的话,”
如果是想说却不应该说的话呢?能否不顾一切开口?当然不能。
“我想说,要是能住在这里,永远不出去就好了,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静默。
他不应声?
意思是他不愿意和她留在这里?笨,他当然不愿意,他的荣华富贵、他的前途名禄和豪宅娇妻,全在外面的世界里,她凭什么提出这等愚蠢要求?
“再过两天,妳的身子更好一些,我们就想办法离开这里。”第一次,煜宸明说。
“我可不可以回答不要?”她委屈问。
“别任性。”她的身子需要大夫调理;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待办。
可惜,她好想任性,想在这个只有他和她的地方,恣情恣意,想做什么都可以。
“任性是种差劲品德吗?”她轻声问。
他被她的问话逗笑。“不是。”
“那么,任性一下下,没关系吧?”她担心,非常担心,一旦走出两人世界,他有皇帝、有国家、有军队、有敌人,还有将同誓生死的涴茹姊姊,到时,他身边的人那么多,她怎挣得他的眼光?
“傻女孩。”他笑着搂她进怀。
谁能预知未来?谁能告诉她,当有缘却无分,她能做些什么?,
教教她吧,不管你是上苍或鬼神,给她一个指示,指示她该怎么走?才不会和他的距离越行越远……
“离开这里,那些想害你的坏人,会不会再度出现?”假设出去是必须,那么她唯一关心的,是他的安全。
“妳知道他们是谁?”他不答反问。
“不知道,个过他们的皮肤很黑,不像中土人士。”
“没错,他们是瓦敕族人,我不明白为什么签了条约,他们还要到中上刺杀我,他们的族长拉拉卡还留在京城当人质,这种行动对族长百害而无一利。除非……糟了,他们派出那么多勇士来到金国,目的是解救拉拉卡,他们想出尔反尔,趁我班师回京,军队最松懈的时候,出兵攻打金国!”
“那怎么办?”想起征伐,想起战火燎原,采青心生恐慌。
“我们必须尽速回去,向皇上禀报这件事,只要拉拉卡没被救出,他们就不敢贸然行动。”
“万一,他们已经救出拉拉卡呢?”
“我想不至于,记不记得动手那天,他们不敢开口说话,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说金国语言,害怕身分被识破,除非有内应,否则我不认为,他们能顺利从宫禁森严的皇宫里救人。”
“那就好。”釆青松口气,却又立即沮丧起来,所以说,这里他们是真的不能多待了?
“别担心,就算他们救出拉拉卡,只要我尽速回到边塞,谅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心。
“假使找不到出路呢?”
“妳有没有发觉,瀑布直冲而下,潭中水位却一直维持在同样的地方,并没有淹没整个谷底?我认为一定有出口宣泄多余的水量,只要能找到这个出口,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真聪明的想法,要是他别那么厉害,要是她多自私一点,或者就能成就他们的爱情,但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此生,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离开这里,我会不舍,这辈子里,这些日子将是最值得怀念的一段。”
“妳的一生还有很长,别急着下结论。”
“这番际遇不是人人都能碰到。”
“这句话我赞成。”
“冲着这个赞成,可不可以今天不回洞穴,我们在这里过夜?”
“夜深露重,妳会着凉。”
“我想看晨曦,偎着你,就不怕着凉了,是不?”
他没回话,她当他默许,轻轻靠近他,脸颊贴着他的手臂,安全感,一点点涌上。
不说话了,寂静的夜里只有虫声哪唧,亮人眼的萤虫仍然为求伴侣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