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电话不会再响,他们已把话挑明、已经不欢而散,但她仍下意识等待,等他低醇的嗓音,一声“喂”,说说他想结婚的念头。
不管是真情或假意,女人都喜欢听,听一个男人诉说思念,说他喜欢自己。
“小不点儿。”
是之禹的声音,她听见了,但不回头,她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有幻听毛病。
“听说你爱我。”
还是他的声音,秀青走得更快,企图把幻觉远远甩开。
“听说你的爱情观是——喜欢一个人要见他快乐喜悦,而不是把他禁锢在身边?”
他的声音更加清晰。
秀青快步拐进巷子里,背贴在墙边,抚著胸口,她的爱情不肯离去,她的心情一波波汹涌难定。
“你又躲我。”
这次,他的声音出现,他的人一并在眼前。
两只长手臂支在她身后墙上,她被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他的呼吸在她颊边,带动几丝秀发飞扬,那么……是真的啰,他真的在这里。
“我以为我们把话说清楚了。”秀青低语。
“哪句话清楚?”他又耍无赖、又要把人气个半死。
“我们已经分手。”
“哦,那天晚上说的。”他点头,表示记起来了。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我觉得不公平。”
“对谁?你吗?”
“不,对你的新男朋友不公平。”
男朋友是他推论出来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秀青不答话。
“第一,你不可以心里爱著我,却去和旁人交朋友。第二,你曾说,我拿你当挡箭牌不公平,所以,你不该拿别的男人当挡箭牌,挡开我的心。”
她慌了,教务主任,哦,不!是贺妈妈和他谈过了?她并没说服他们,让之禹追寻真爱?
“你不回答?好,我说。假的,统统是假的。”
假的?她看他,疑惑。
“艾芬没有怀孕,我没爱上她,她不是我的真爱,我和她之间早在几年前结束。”一口气,他要她疑虑尽释。
“怎么可能?她爱你,才肯跟你回台湾。”
“那是她的事,不过谎言戳破,我让她回美国,至于威尔森要不要留下她,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再不会和她正面接触。”他说得斩钉截铁。
“等等,你说得太快,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艾芬欺骗我父母亲,说她怀了我的孩子,要我父母亲支持她想要的婚姻。”他放慢解释速度。
“她没有吗?”
“她试图制造,但她失败了。”
“制造孩子?”这年头科技进步到这等程度?
“她想灌醉我,爬上我的床,造成既定事实,让我传统的父母亲接纳她的存在,却没想过,这两个月中我养成一个坏习惯。”
“什么坏习惯?”
“失眠。”
秀青的食指抚上他的黑眼圈,他也失眠呵,看来他们应该结伴去看医生。
“为什么失眠?”她轻声问。
“我想打电话给一个小不点儿,告诉她,我有很多思念,可是想到她有男朋友,电话拨不出去,头靠在枕头里,辗转反侧睡不安稳,任何一个声响,都让我惊醒。”
“醒来之后呢?”
“我买了信乐团的CD,反覆听他们的歌曲,告诉自己,花心女性总用‘最美丽的爱情叫作回忆’来欺骗男人心,她们口口声声‘为我奸’,她们真正为的是自己好,我努力恨你,没想到恨不了你,只能自己气爱难平、恨难消、情难灭、梦难了气我试著做到‘一了百了’,没想到这件事情难度太高,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他一口气说完。
“所以……”
“所以艾芬没成功,在她第三次企图爬上床时,我翻脸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圆不了自己的谎。”
“然后……”
“然后有一个笨女人,情操伟大得想拱手把男人让出去,她说服我的父母亲,让我自主婚姻。他们妥协了,觉得这个笨女生的话是正确的,却没想到,他们儿子想要的妻子,和他们想要的媳妇是同一个人。”
“可是,你们明明彼此深爱对方。”
“你哪一只耳朵听见我这么说?”
“你们在图书馆前、在月光下浪漫不是?你说过,她是你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你们共同有过人生最快乐的过程,直到你的家人反对……”
“我懂了,那天晚上你没有回家,你躲起来偷看我们。”他总算了解她的改变。
“我没有躲起来,也没刻意偷看任何事。”
“不管有没有偷看,总之,你看到艾芬吻我,是不?”
“是。”她招认。
“你有没有看见我推开她?有没有听见我告诉她,很抱歉,我心有所属?有没有耐心听我向她分析,当年不成熟的感觉不叫情?”
“我……”
“你没有!你跑掉了,你看了上集,就自作主张替男女主角定下命运!你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读者!”
“我不负责任?”
“不是吗?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可以憋气,憋气会长不高,我说过,有心事你要学著一点一滴讲出来,结果呢?你有没有做到?
没有!你自己决定我不可以爱你,你逼我一了百了,你浪费我们的两个月!你实在坏得很严重,我要怎么修理,才能把你讨人厌的性格修正回来?”
“我……”
“不准说话,现在是我的时间,听清楚,萧秀青,你有无数缺点。我明白你这种女生根本配不上我的高贵优雅,如果我是云霞,你就是地上的烂泥巴,想追上我,你得努力一百年。但是没办法,谁教我爱上你,尽避你又笨又蠢、做事没大脑……”
她又笨又蠢?她没大脑?不会吧!去翻翻她从小到大的成绩单,谁敢说她一句没大脑?
“闭嘴,不可以乱骂人,不然我就、我就……”
“就怎样?”
就怎样?很简单,她抓起他的手臂用力咬下去,随著她的齿痕,她的泪水在他手臂黏上湿气。
人肉咸咸,和她的泪水成分相近。
放松牙齿,她想起他在自己手上留下的咬痕,他的不忍、他的心疼,每个情绪都刻在自己心问。
是啊,怎能说她不蠢,她蠢得把爱情往外推让,她蠢得让遗憾找上门。
“很好,以后生气要像这样发泄出来,至少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抱住秀青,之禹再舍不得同她分开半秒钟,暖暖的体温相煨,煨出绵密爱情,他爱她,是真诚。
“之禹。”
“嗯?”
“你问过我许多次,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对,有答案了吗?”
“嗯,我想要你,真心想要。但是……会不会,有一天你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我长得比艾芬丑。”
“是哦,你两条腿接在一起没有她高,你的脸只有她一半大,打架的话,你的手骨太细,一捏就碎,而她,耐得住我的过肩摔;带你出门容易丢掉,她的目标明显许多……”
“贺之禹!”她大叫,这个男人专门出世来羞辱她的吗?
他笑笑,不对她的怒气反应,捧住她的脸,他诚恳说道:
“问题是……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她,就算她耐摔、耐打,她漂亮得让天下男人心痒说不出话,对不起,我不爱她,她的好与我无关。”
“你真的爱我?”
“非常。”
“你打算爱我到几时?”
“知不知道,最近我学到一件事?”
“什么事?”
“一心一德、贯彻始终,我想我的爱情会和我的人生一样长久。”
“好吧,我让你爱。”秀青说。
轮到她骄傲了,谁说不能骄傲?被一个优质男人喜爱,她可以一直骄傲到……天荒地老……
“之禹,你小时候一定很不爱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