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声斥喝,侍卫长进厅候旨。
“是。”
“把林茉儿带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给我逼出欧旸御的下落!”
“遵命!”
轩辕弃不知道,这声遵命,让茉儿饱受苦楚煎熬。
好几次,她以为自己将亡,好几次她以为自己撑不到天明,身上痛和心中疼交织反复,贝齿咬住下唇,印出一道鲜明血迹。
几只大胆老鼠凑近,它们舌忝吮她伤口处的血污,几个啮咬,痛觉传进茉儿心底。
朦胧觉醒,她的双手吊在半空中,腕上的新痕让手指问的疼痛变得麻痹而遥远,饥渴的感觉取代痛楚,好渴……
强睁开双眼,舌忝舌忝干裂双唇,她想喝点水。
牢房里没人,狱吏累了,暂且离开。昨天,他的大刑伺候在她身上刷出数十道斑斑鞭痕,在干净囚衣上留下道道血迹。
昨天,狱吏怎么说的?
他说,给妳几个时辰想清楚,要是明天还不肯把欧旸御的藏身处说出来,我有丰富大餐请妳吃。
她的确是不知道欧公子的去处啊,就算知道,她怎能出口害人?
佛日悲天悯人,放下屠刀;欧公子已无害人心,何苦拿他当弒人虎?
茉儿想苦笑,却发现干裂的嘴唇经不起拉扯,渗出丝丝鲜血……
他是故意的,故意找来梨园戏子到朝阳宫里唱戏。
一盏又一盏美酒,他要尽情欢娱。
“王后,来,这是新酿的贵妃露,试试滋味。”
举盏,一饮而尽,轩辕弃喝多了,却无醉意,他不在人前喝醉。
举着酒杯,锦书欲言又止,这种喝法要伤身的,可是……她没勇气挡下王上手中的新酒。
点点头,她陪一杯。
琵琶弦上几声拨弄,铮铮乐声和着清甜嗓音唱出醉人旋律。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每每听见这首词,总让他想起林茉儿的桃花村。
一溪清流,几竿绿竹,满处遍植的桃花,和时时传送芬芳的茉莉香……他的一生都在乎战中度过,当上帝王也未有过一日歇息,只有在桃花村那段日子里,荷锄耕田,心暂歇。
“王上心情不好?”
不,他好得很,抓到林茉儿,欧旸御马上会自投罗网,心中大敌一举得歼,他哪里不好?
见他没有愠色,锦书放大胆量问:“听闻,近日抓到当年造反的叛贼,王上心中大石已除,我以为……”
以为?浓眉横过,他望眼锦书,她慌地低头。
人人都说他宠爱锦书,他宠吗?
比起其它女人,她得到的宠爱算是多了,她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女人,不宠她,难道宠那个临死都要维护别人的林茉儿?
轻哼一声,他再不信任任何人,再不探论荒谬爱情,更不管林茉儿是否能牵动他的心。
“军国大事,不是后宫该干涉。”冷冷,轩辕弃说。
“臣妾知错,请王上恕罪。”她忙低身,认错。
“罢了,都下去!”
挥手赶走唱曲人,他的心情浮动,闭眼,茉儿认真的表情映在脑问,她说--我没有背叛你。
真的没有背叛吗,还是在作戏?
当然是作戏,若她真无背叛,应交出和她朝夕相处三年的男人。
瞬地,朝夕相处四字浮上,烦躁的心更加浮动不安。
“王上。”端来浓茶,锦书的体贴细心全表现于动作上。
接手茶杯,水提到嘴边,倏地,轩辕弃将杯子一沉,摆回桌面,不言不语,一甩袖,步出朝阳宫。
“怎样?想一夜想清楚了吗?准备说出欧旸御下落没?”精神饱满的狱官,走近茉儿身边,长鞭抵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自己。
“听说圣女能看见别人的心,要不要猜猜我在想什么?”
她不想。当年若非这项能力,也许她和轩辕弃不再相聚,也许情爱远离不复记忆。
“怎么?我的职位不够高,圣女不屑读我的心?妳怎知道,哪一天我不会升到欧旸御的位置,成为堂堂侍卫长?”
话至此,他语气暧昧,凑近的舌头舌忝上她的脸。
茉儿很少心生不平,可是他的动作令人生气,别过脸,茉儿不看对方。
“不看我?我没有欧旸御长得英朗?可惜就算我长得没他好,妳也只能看我,看不到他了。”
狱官的食指和拇指掐住茉儿细致脸庞,细细摩蹭。
真美,这个圣女相貌不比王后差,但她那弱不禁风的垂柳之姿,比起尊贵王后又略胜几分,差只差她没个好爹爹,想当王后娘娘,就是差上那么一截儿。
“放手!”茉儿低喝。
“妳有没有说错?王上的旨意说,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逼出欧旸御的下落,意思相当于--死活不论。妳不至于连死活不论四个字都不清楚吧?换句话形容,就算我逼供,一不小心把人给活活逼死,也无所谓。”
说着,他得意地捧起茉儿的脸,啧啧两声。
“可惜,可惜,这么美的一个女人香消玉殒后,玩起来,未免不够尽兴,妳说我们该不该趁现在,先乐上一乐?”
他拙住茉儿的下巴,猥亵地在她颊边舌忝吻。
这是茉儿第一次对人心生恶念,第一次,心中的宽恕慈悲远离,人性本善的信念在她的身体承受到极限痛苦和屈辱时,消失。
“你不会成功的。”
她直直盯住狱官眼睛,眼中的圣洁凝肃让对方心中一凛,退后两步。
“妳、妳在说什么?”
“我不会告诉你欧公子的下落,你想藉此升官发财的想法不会成功,你残暴性格将导致你的人生悲剧,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
“闭嘴、闭嘴!”
茉儿的态度吓住他,猛地,他想起有关圣女的传说。
传说中,圣女能知天命、预未来,圣女能迷惑人心、支配别人命运。
他怎忘记,当初王上还曾经中邪,把棺木摆在御花园……
这个圣女是沾不得的呀,天龙转世的王上都逃不过她的魔障,自己这种小人物不小心点哪行。
刷地,他正色,挥动鞭子,在地上甩起漫天灰尘。
“说,欧旸御在哪里?我给妳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的话可别怨我,我、我可是奉王上的御令行事。”
他怕了……这世上果然是恶人得要恶人磨呵!
低头,茉儿浅笑,难怪以前弃总骂她蠢,总说这是个吃人的世界。
魂魄剥离,她回忆当年,他的温柔与他的残忍,他的爱情与他的信任,他认定了她辜负,该怎么向他解释?
或许……或许再没机会见到他的面,向他说声抱歉。
没错,她是欠他一声抱歉。在病中,他辗转反侧想的,全是她手中的红布巾吧,一个恨他的母亲、一份不专心为他的爱情,她的无心造就了他的恨意。
冷不防,鞭子刷下。
来不及呼痛、来不及躲藏,瘦弱的身躯硬生生被鞭挞几下,热辣辣的感觉传进知觉里,她痛得颤抖,张口欲喊,却喊不出疼痛二字。
左一鞭、右一鞭,一鞭鞭打红了对方眼睛,也打散她早已涣散的意志力。
他会出现拯救她吗?他感受到她的痛苦吗?他……他的恨会因她的疼减轻吗?
眼前一黑,来不及出口的对不起和着满是鲜血的唾液,咽入月复中,带着咸腥、带着苦涩,她坠入黑暗中……
茉儿的梦很短,短到来不及看见他的面容,就让一桶搅了盐巴的水泼醒,刺热感瞬间蔓延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