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敏有想法,但没出口,她预备听曲曲说个够。
“从小时候,他就很受欢迎,尤其是异性,美国女孩子大部分热情主动,弄得他很烦。”
他受欢迎这事儿,郁敏很清楚,她曾经因他的受欢迎,走了将近半年的衰运。
“后来,我年纪大一点,就告诉别人,说我是他的未婚妻,那些坏女人才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讲到这里,她的眼泪停止,脸上有点点满意。
“你是他妹妹耶!谁会相信你的说词。”
“才不是,我是他们家领养的,和夕焄哥没有血缘关系。”
“哦,所以你是想要嫁给他的?”
这个问句,让强烈的不舒服感卡在郁敏的胃壁间。
是饿了吗?没啊!中午她吃了不少红烧狮子头;想拉肚子吗?嗯……目前肠道还没受到影响……可,她的确不舒服。
谈话继续进行,心思飘掉一半,她迳自去研究胃痛主因,是不足多年前还来不及发展就被扑灭的“喜欢”跳出来作怪?
她不是老早就提醒过自己,寇夕焄迟早要拍拍走人,迟早相处的这段又会成为短暂回忆,她没事让胃去闹什么革命?
“我当然要嫁给他,他对所有女人敷衍,只有对我真心诚意,他宠我、疼我,把我捧在手掌心溺爱,就是那个常常赖在他床上做运动的梅格也比不上,夕焄哥……”
“等等,什么叫赖在床上做运动?瑜珈吗?”梅格是他的运动教练?大男人学瑜珈,好怪!
“不是啦!笨蛋,是,梅格是哥的贴身秘书,她老以为自己很厉害,跟哥的关系和别人不一样,你都没看见她那种嚣张态度,好像自己是我大嫂,真叫人受不了!
“所以哥要回台湾度假,我好开心,开心他终於可以离开梅格那个讨厌鬼,哪里知道又冒出来你这号人物。说!你为什么天天和我哥黏在一起?”
她的食指指向郁敏,眼里冒出两盏鬼火,恐吓地射向她。
“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对。”
她摇摇头。这里是寇夕焄的家,总不能把他的行踪设定在某个范围,让她走到哪里都看不见他!何况,说“黏”……似乎形容得太过分,常常是她在哪里,他就意外出现。
“哪里不对,我就觉得有他的地方,一定有你。”
“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多少会碰到面,难不成你要我看到他,自动退开十五公尺以示清白?何况,他也常常和雅芹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去指控雅芹?”
“说得也是。”曲曲点头认同她的说法。
“你大可以放心,我只受聘一个半月,时间一到,我会即刻离开。”每每想到期限,心痛便浮现,说不上来确切,只是隐隐约约伤怀。
“真的吗?”
“真不真,到时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勉强相信你,我应该对自己多一点自信心,不然夕焄哥那么受欢迎,婚后我老要担心这个女人、烦恼那个女人,不是很辛苦吗?”
郁敏的保证让曲曲对方才的情景释怀,她自我劝慰,不要把所有女人都当成假想敌。
“好了,事情解释清楚了,我先回房了。”摆摆手,胃痛让郁敏全身无力。
“老师,等等。”曲曲唤住她。
“还有事?”
“哥的秘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曲曲说得很笃定。
“噢!”
她在提醒她别费心吗?不管怎样,这是个好建议。
走出房门,她的脸色略略苍白,是胃痛,绝对绝对和心情没关系。
夕焄迎面走来,扶住她的肩膀,细细审视她的表情。
“郁敏……”
那种眼神……是关心吗?
不要,她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误会他对自己有心。忘记了吗?他有一个未婚妻、一个运动伴侣,和数不清的倾慕者。
“我跟曲曲说明白了,她不会再误会你了。”够不够伟大?她可以当选十大无私女青年了。
曲曲跟她说了什么?不用猜也知道,夕焄微微一哂,掠过她的话,低身在郁敏耳畔轻语。
“想知道我的秘密,随时欢迎,我在床上等你。”
那种说话调调带了几分邪佞,和他平日冷肃的酷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让人怀疑这个人是否真是寇夕焄?
“你被坏东西附身了吗?”
郁敏没理他,转身往楼下方向走,突然她想起“嚣张”的梅格,脚步顿了一顿。
他的床上到底欢迎过多少位“嘉宾”?想到这里,她胃痛得更厉害了,不行,她要快去跟李嫂要几颗胃乳片。
“附身?”盯住郁敏背影半晌,他笑笑说:“没错,我被爱情附身,很多年了。”
转身,夕焄敲敲曲曲的房门,曲曲打开门,一看见是他,立刻飞身投入他怀里。
“我有话要和你谈。”
他清冷的语气和曲曲热烈的反应成了强烈对比。
澄清误会比任由误会产生来得困难,夕焄对曲曲的态度是该花精神来厘清厘清了,他可以容许郁敏对自己的感觉模糊,却不容许曲曲的模糊态度,影响他和郁敏间的发展。
必起门,两个人的家庭会议开始。
这几天……哦,不,正确来讲,是自从“奸夫婬妇事件”过后,家里气氛变得很不对劲,郁敏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首先是曲曲,她的视线老是追著郁敏转,看过几转后,突然放声大哭,说:“我不像你,一点都不像,我哪里会是人家的影子啊……”
影子!?诡不诡异?曲曲又不是黑色的,也不会贴在地上,以蛇行方式前进,怎么会用影子形容自己?
还有赵伯、赵妈那个大学刚毕业,成天窝在房里设计程式的儿子,突然对郁敏起了好感,三不五时跳到她面前说:“谢谢。”然后又快速跳开。
那种感觉有点恐怖,会让她联想到某广告里面的小女孩——“我不认识你,但是我谢谢你”。
这一联想,她就开始猜测,他想要她身上什么东西?五百西西的鲜血她是做得到的,但是万一他要的是她的心,肝、肺、肾或眼角膜?
不,她拒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可不可以把谢谢还给他?
略过这个不谈,再说爷爷女乃女乃吧!最近他们老绕著“如何成为一个好妻子”这个话题,不断教导她要以男人为天,辅佐他、陪伴他,努力维持一个家庭的和谐。
什么跟什么嘛!烦毙了,她仿佛置身在阴谋论里,摆月兑不开无形阴影。
这几天雅芹和夕焄很忙,往往一天下来,她只能在晚餐时间和睡前看到他们。
忙什么?说实话,他们在餐桌上叽哩咕噜的专业术语加英语,她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能由他们的表情看出,他们谈得既兴奋又愉快,这大概就叫作共同兴趣。
这就是有女人缘的男人所占的优势,他拥有所有女人的注目,也乐於接受女人提供的快乐,每个人提供一点点,他就可以悠游於人间。
比如他,曲曲提供爱情、梅格提供、雅芹提供专业兴趣,其他女人提供崇拜、温柔……他不必付出心思就有所得,的确比一般男人幸福。
坐在树下,靠著大大的树干,粗粗的树枝上方,挂著几串成熟龙眼,这是棵老丛龙眼,李叔常说——我敢保证,世界上再没有一棵龙眼树可以结这么甜的果实。
因此,这个院子里,有世界最甜的龙眼、芒果、莲雾、杨桃,也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茶花和夹竹桃。
郁敏抬头,猜想自己有没有本事,爬上树去采一串世界最甜的龙眼时,砰、砰两声,红著两颗世界上最红眼睛的曲曲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怒发冲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