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过这里。”溱汸点点头,向自己确定。
“我们在这里住了很多年,这里是我的练舞场,后面是厨房,我们常围在镜子前面吃饭,右手边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外婆的、一问是我们两人共用的,从小到大,我们睡在同一张床,姊,我们晚上一起睡,好吗?”
点点头,心未静,毅爵和他的未婚妻还在心底,一刀刀刨出她的真心,看得见的地方,似乎平静;看不见的内心,鲜血淋漓。
思颖拉起溱访往房间走去,“姊,我们去看看我们的房间。”
“小颖,我想知道真相。”溱汸阻止她的动作,笃定地向她要求。
“你今天受够了,先休息一晚,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谈。”品帧代替思颖回答。
“我不想等到明天,我要马上知道。”思颖和品帧对望。
“姊……我……”这是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我来说。小颖,你去把房间整理一下,你们两个人都需要休息。”品帧接手难题。
思颖感激地看他一眼,回房。
叹口气,他搬出两张椅子,梢梢擦拭,准备今晚的长谈。
“溱汸,你想起多少事情了?”
“不多,全是一些无法衔接的片段。”她实说,不过那些片段已经足够让她痛心疾首。
“很难消化吗?”
“不管难不难,我都必须消化,不是吗?”
“是的,如果你想回到从前的话。好吧!我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谈超。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你姑姑坟前,不过那时候你喊她母亲,你逼小颖在寒风当中跳芭蕾……”
笔事开始,他把她们的身世纠葛、恩怨情仇钜细靡遗说出,她的报复、思颖的无辜、毅爵的情爱和傅易安的愧疚,一条条列的清清楚楚。
笔事结合起她脑中的片片段段,她想起的部分更多了,回忆像潮水,一波波袭向她,霍地,她理解毅爵的怨恨。是她,始作俑者是她。
“后来呢?”她抖著声问。
“又慈被送进医院,你让毅爵带进房间里面,没有人知道你们谈了些什么,义父进房时,你受伤昏迷,他把你送医,医生说你背上的两道伤不重,严重的是你流产导致血崩。
“你怀孕了,是毅爵的孩子吧。你失血过多,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义父找了毅爵谈,他坚持和你划清界线……
“你知道的,他是个多么骄傲的男人,怎能忍受你把他的爱情踩在脚底下,於是,他用恨你来打压自己的爱情,在这件事情过后,他变得更冷漠、更难以亲近,他把自己封锁在自己的空间里,不准谁越雷池一步,他绝口不提你、不提可笑爱情。”
“懂了,今夜是我咎由自取。”
没想过物换星移,再度遇见他,她仍然选择爱他;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爱情,终要有人受害,不是他就是她。
“义父知道,从小你就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有爸爸、妈妈、兄弟姊妹。於是他找来他的老朋友谈伯伯,当时,他们有个念大学的女儿出车祸过世,为了安慰谈妈妈,也为了补偿你,他们替你进行催眠。”
“所以我醒来,成了谈时芬,一个有童年纪录的快乐女孩。难怪,不论我多么努力,都无法将那些童时照片和自己联想在一块。”她无奈,从梦里醒来,才晓得幸福只是虚幻。
“不管如何,你不能否认谈家人,是拿你当真正的女儿看待。”
点头,她心潮翻涌,分不清那是心疼或是痛。
“姊。”思颖从房间出来,捧著几本日记本,走到她跟前,“这是你写的日记,如果你想看的话……”
“谢谢。”接过日记簿,她迟疑著要不要打开。
“对不起,我想独处。”
“嗯,房间我已经整理好。我会在外婆房里,有事喊我。”
“谢谢。”
她走入房里,关起门扇,环顾四周。没错,这是她的房间,第一次,她在这里把自己交给毅爵,虽然她忘记当时,她是为了计谋或是出自真心,那……不重要了不是吗?
想起毅爵,心酸楚得厉害,可是她无法不想他。泪潸然……
打开日记本,一页页翻、一本本看……旧时事件件翻上心头,当记忆围墙打破,过往回到心头,一桩桩、一件件,桩桩件件震撼了她的思绪……
这就是她的真面目,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难怪他要恨、要怒……
最让她痛苦难当的是,几个连结画面,她想起日记里头没有记录的那段,想起她被毅爵带进房里,发生过的那场激烈战争。
天!她和毅爵是兄妹!他没说错,他们是血缘相近的兄妹,居然是兄妹、果然是兄妹呵!
四年前,她错了一次,没想到,四年后她又做错,错了、错了,她真的错得好离谱。
在那场痛苦里,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忘记了,她只记得孩子在肚子里头抗议,抗议她不够爱惜这条新生命,鲜血汩汩自她身体流出,和著温热的泪水,她痛著,也清楚孩子和自己一样痛苦,她不哭喊,只是用著悲怆的心情,看著生命消逝。
她从没想过要存活下来,从没想过让孩子在幽冥中孤独,她预计要陪他的,可是,她活著、她遗忘孩子的存在,她用另一崭新的面孔迎接生命的另一段。
她必须承认,在这段新生活里,她快乐无忧,她违反了原本性格,让阳光照进她阴暗腐朽的心中。
她怪他吗?不!不能怪!
思颖说:“她已经走出过去那段伤心,走不出来的人是你,请你不要再把她带回过去。”
不是吗?他从没有走出那段过去,即使她给足了理由,让他恨她,他仍然没有走出去……错在她,错都在她啊!
她闯入他的生命,毁灭他对爱情的信心,尔后,再碰面,他是有权利报复的。他没错,错在她……
想起他的痛,她愿意代他痛;想起他的伤,她多希望这些伤在自己身上;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唯一能做的是——祈求上苍,让那位依瞳小姐,给他足够的幸福,走出这场磨难。
从夜深到天明,从月升到星辰西落,从晨曦扬起到蓝天高挂……泪流尽,她阖上最后一本日记。
她无力笑开。如果生命只有痛楚和悲哀,为什么还要写日记,让伤恸一直存在?
第七章
动动发麻双腿,叹口气,她明白,她的恨伤害了所有人。
眼前她唯一能做的是偿还!
离开房间,走到隔壁,她轻轻敲两下门,应门的人是品帧。
“我能安心把思颖交给你,你不会让她受到丝毫委屈吗?”溱汸问。
她的心既烦且乱,但她现在是穆溱汸,一个深具责任感的姊姊,所以再烦,她都得把心事搁下,将妹妹的未来规画好。
“四年前,你已经把她托给我了。”品帧回答。
“的确,你做的比我好太多。”
“你全都记起来了?”品帧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她又回到那个喜怒不形於色的女孩。
“是的。”她不否认,不管难不难堪,她都决定面对。
“有遗憾吗?”品帧问。
“关於哪一段?”
“和毅爵的那段,有没有后悔,想不想试著挽回?”如果她有意愿,他愿意为她尽力。
挽回?不!他们是兄妹啊!有了兄妹这层关系,任何努力她都不能去做。不过,也许有关江善薇是她亲生母亲这部分仍被隐瞒著,既然如此,她也不想掀开。
“他将要和依瞳结婚。”轻轻地,她点出事实。
“所以你选择放弃?当了四年的谈时芬,你连拿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你们眼中,我是条斗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