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三月了,还是手脚冰冷,时时刻刻手捧著一杯热水,藉著茶水温度带给自己一丝暖意。
盈心啜饮一口热茶,医生说她的肝脏不好,要求她早睡早起、生活规律;医生说她不可以喝酒,要多吃健康食品……医生说了那么多,却不晓得世界上有人没办法早睡早起、没办法不喝酒。皱起眉心,她不自觉叹口气。
半起身,拿过桌面上报纸,头版的美伊战争、朝野对峙,让人看得心烦意乱,生活够苦闷了,实在不需要更多这类消息。
翻到副刊版面,占据大幅版面的是聂天衡和郑可柔的订婚礼,心敲撞几下,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莫名的不舒服感扬起。
他们是上星期来的那对男女。
她将报导逐一读过,他们的家世背景、他们的成长环境、他们的爱情归依……
他们和她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难怪,他要指著她,口口声声不屑地说——你们这种人。
他不带任何一个骂人脏字,却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划出他们与她之间的不同,他的鄙弃、他的嫌恶、他的憎厌,全在这几个字当中表现得明白俐落。
谁愿意当“这种人”?若是当年她有一百万……若是当年她不被收养……又或者当年收养她的是余邦哥哥……
有这么多的可能性,她偏偏选出了一个最多舛的可能,一步一步的错误,造就出今天的火鹤。
她有错,错在前世为恶;她有错,错在向命运低头;她的错让她回不了头,再回头,不堪的百年身……徒惹心痛!
照片上的女人温柔开心,照片上的男人稳重多情,他们的笑看在她眼里,只想哭泣。
鼻头微酸,两颗豆大泪水沿颊滑下,她厘不清心情。是妒嫉、是怨叹,恨尽苍天乖戾,送给她最坏的命运。
“火鹤姊,有人点你的台。”
小毕进门唤她,她点点头答应,拭净泪水,重新匀上粉,她的职业是卖笑不是卖悲。
走出休息室、走进包厢,抬眼——
是他!震惊凝在眼底,火鹤说不出话。
为什么还来?是他的未婚妻对她还存有好奇,还是他必须私下来警告她,离他的未婚妻远一点,别来干扰他们的生活?假设是后者,他大可不必,她从不是个善於惹事的女人。
直直盯住他,她迟迟想不出,该如何出对他说出第一句话。
同样的心情在他胸中翻覆,日思夜想的女人在眼前出现,天衡却不晓得该做什么。他甚至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进这里,是如何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的。
看看腕表,原计画要回家,和爸妈、可柔一起吃晚饭的,他竟纵容自己出现在这里。
“你赶时间?”她坐在离他远远的位置上。
“没有!”关掉手机,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找我有事?”火鹤捺住性子,再问。
“来这里的男人,通常会有什么事?”想起其他男人,他忍不住拔火上升。
他又打算给她难堪了。深吸气,多年的训练,让她练就出一身好本领,她不会对任何一个客人翻脸,无礼的、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她向来应付得当,不会对聂天衡例外。
聂天衡?她居然把他的名字记牢?光一篇报导?她不明白自己。
“也许是谈心、也许是泄欲,我不晓得你的要求是什么?”冷冷的,她抬出职业话应敌。
“你能满足我所有要求?”听到泄欲这个字眼,他的肝火烧上胸月复。
“如果我无法做到,我们这里有上百位小姐可以满足你。”
“如果我指定要你呢?”火气持续累积,按这个速度,爆炸指日可待。
“你能付得起我的价码?”
“你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是有价品?”
怒火已经在他眼底现形,火鹤看出来了,但她不畏惧,迎著他,她的视线不闪避。
“做这一行,我们眼里只看得见价钱。”
贬抑她会让他获得快乐,那么就顺从他吧!她无所谓的,自尊……在五光十色的社会里,只能当摆饰。
“很好,包下你一个月多少钱。”他问。
“五十亿。”
多数男人听到这个价钱都会打退堂鼓,她淡淡笑著,看好戏般,准备欣赏他的困窘。
“你确定自己值得这个价钱?”嗤笑一声,他的轻鄙总是让她伤痕累累。
“我从不强求别人买下我,更何况……我们这里有更便宜的选择。”
“好!就五十亿。”
拉起她的手,他把她往外带,天衡一心急著想做的,是剥除她一身防备,她过浓的妆、她暴露的礼服,以及她那个漠不关心、职业性的蠢笑!
甩月兑他的手,后退两步,背部贴上墙壁,火鹤警戒地盯著他。
“对不起,就算你出得起金钱,也要看看我的档期里排不排得下你,我……很忙、很忙的。”她挑战他的怒气。
“你说什么?”往前两步,他把她锁在双臂和墙面之间。
他靠得她很近,他鼻息喷上她的脸颊,热烘烘的感觉袭上,她无法招架,他是最恶质的客人。
“你被很多人包养吗?”他的额头贴上她的,他的怒涛席卷了他和她,他不介意拉著她,两个人一同沉没。
“只要见过我的男人,都想包下我。”
火鹤说的是实话,他们都说她是救赎他们灵魂的天使,说要她的纯净来洗涤他们一身罪恶。
罢开始听到这些话,她只想发笑,一群男人居然在酒女身上寻求救赎?不过,虥哥的一席话让她重新定位自己。
他说,他自己的灵魂就是被救赎的一个,是她对生命的坚持让他发现,只要不放弃自己,生命就有希望。
从此,她只穿白色的礼服坐台,她尽心尽力地扮演天使,倾听男人们的心声,了解、体会、慰解。
她之所以声名大噪缘於此,她提供了所有酒女无法提供给男人的幸福感。
“我要插队!”他霸道地说。
“对不起,你的钱并没有比别人的好用。”
别过头,避免接触他灼热的眼光,她不想被焚毁燃烧,但他不依,硬是把她的脸旋过来,和他的脸正面对正面。
“我可以再加价。”他的鼻子触上她的,她的挣扎显得软弱无力。
“我不懂,你已经有未婚妻了,怎会缺少女人供你泄欲?”她故意惹恼他,以求全身而退。
“你定下规定,所有的恩客都必须是未婚、没有感情负累者?那么,你的生意恐怕会一落千丈,门前冷落车马稀。”
“是没有这个规定,但是很抱歉,我就是不接你。”
他是最苛刻的酒客,她不晓得自己犯了他哪条道理,为什么他三番两次来找她的碴?
“为什么不接我?纯粹为维护妓女的自尊?”
他口口声声欺她,火鹤忍无可忍。
“不想和你发生关系的女人都有罪?那么全天下,只有你的未婚妻才能叫作圣洁吧!”
“不要把可柔和你们想成同一类。”
他的话藏著刀,让人永远不能分晓,在哪一分钟哪一秒,那刀刃会刺得你鲜血淋漓。
“我和她的确不是同一类,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为什么要来纠缠我这种低等女人?”她顺著他的口气诋毁自己。
“你的话太多。”蓦地,他低下头,把她的双唇含入嘴中。
淡淡的馨香,是他想像中的味道;柔软的双瓣,是他想像中的触感;她的津甜带著初露芬芳、她的唇齿是醉人乐章。
她推不开他,在他的强势下,不想屈从的意志渐渐软化。
这就是亲吻的滋味?为什么带了被娇宠的包容?他分明是看轻她的,为什么他能让吻带了浓浓的眷恋?她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