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了几翻,枕头挡不了她的音浪,持续的魔音传脑让他咬牙切齿,啪地一声,拉开房门。
“你到底要做什么?”
音量很大,淳淳缩缩脖子,笑出浅浅酒窝。习惯了啦!磊哥哥老是这样大呼小叫,她的耳朵早就被训练的很神勇。
“我做了果冻……吃一口。”
她把小汤匙送到他嘴边,红红的果冻在小铁匙上抖动,引人食欲哦!
噢……他昨晚在国际股市奋战到近天亮,她居然一大早就来吵人。
“你不能晚一点来吗?”
张口,吞掉她手上的果冻,她忙又舀来一匙。他很高,抬高两只瘦臂膀很酸,不过,没关系,只要磊哥哥的眉头不要再皱得那么紧就行了。
“我、我……明天要月考,我想要念一点书……”她提出充分借口。
“该死!”
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让她躲到自己家里,她一天比一天过分。
罢开始,她在门口等他上学,后来她拿来课本要他教功课,最后她干脆搬来一个小方桌、书本和书架,在他的房边占出一席容身处。
她刚搬来那阵子,每次下床每次撞,撞得他的小腿紫紫黑黑久久不褪。
最可恶的是,他竟也默许了,就为了她眼眶里面永远都落不完的泪水。然后软土深掘,今天东边挖一些、明天西边挖一点,一天一点、一点一天……她作主自己,成了他生活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不能回家念吗?”
抓过她手中的果冻,他两三下把它吃光光,她的执拗功夫他是见识过的,没吃完,她会在耳边碎碎念,非念到那碗红果冻全进入他的肠胃不可。
“我要看着你才念得下书。”
读书很苦很苦的,幸好有他在,冲淡了苦滋味,他是她生活中的蜂蜜,有了他,再苦她都不怕。
念得下才有鬼,连国中都能念四年,等到上人学时,她大概要发苍苍视茫茫了。
翻眼,寇磊回身趴回床上,四脚青蛙贴在他的大大双人床,竟也占的满满。
“我警告你,不准发出半点声音,如果吵到我一声,我就把你的书桌、课本全扔出去。”
“我知道你累了,昨天晚上拚命赚钱对不对?”她笑得满面春风。
他回她一个卫生眼,棉被拉高,把她的声音隔绝在棉被外。
淳淳笑开,光看着起伏的棉被,她都能开心半天,她想这辈子自己都看他不厌腻。
席地而坐,拿起架上的书,念两行,欧阳修在她头脑里绕过两绕,没打算在她脑里长期驻留,再背几次,欧阳修真的很固执呢!
瘪瘪嘴,再读再背……几个回合后,她放弃了,承认欧阳修和她无缘。
偷偷爬上床边一角,磊哥哥睡熟了。
头轻轻搁在磊哥哥肩膀上,嗯……他没反应。
手抬高,横过他的腰……他没动。
炳哈,她笑眯眼睛,脚也横过他,安安心心抱着他入睡。
他的体温,暖暖的;他的身体,长长的;他的呼吸,浅浅的……一下、两下、三下……他的胸腔随着呼吸上上下下,四下五下六下……数着数着,她也进入梦乡……
在她的梦里,欧阳修缺席,妈咪、代代和磊哥哥都是她的座上佳宾。他们吃她做的果冻,他们笑口常开……
寇磊醒来,发现她又窝在自己身边睡着,他的大手锁着她的腰,他的大腿圈住她的腿,她在十年间不断偷渡上他的床铺,他的身体在十年内适应拿她当寝具的一部分。
寇女乃女乃常说,蠢蠢这辈子大概离不开她的磊哥哥了;寇爷爷说,是她的磊哥哥离不开蠢蠢。谁离不开谁,这种事没人说得准,眼前能看见的是,他们对彼此的适应度在高标以上。
小心翼翼起身,他不打算把她吵醒,否则他的约会将多一盏电灯泡,今天他打算和艾眉跑上三垒,太多光线不利爱情发展。
穿衣服、刷牙、穿袜……蠢蠢在梦中和他一起摘花的同时,他吹着口哨,离开家门口。
女女女
蹲在巷口,手臂上的几条棒痕在街灯照耀下显得可怖,淳淳的泪停不下来。
又是她不好,她是害人精,代代背上的一定比她更痛。
不哭,她答应代代不要哭,淳淳用袖子擦去泪痕。
九点了,磊哥哥还不回来,她开始焦躁,习惯了他在每一场委屈后面支持,习惯他在她最苦的时候喂她糖水,为什么他不回来?
脚步声传来,淳淳想冲出去看看是不是她的磊哥哥,一斜眼,磊哥哥搂住漂亮姊姊一起向这个方向走,她下意识躲到柱子后面,蹲,泪莫名直流。
“不送你了,再约!”寇磊说。
淳淳从柱子后面探头,两条身影交叠,带着喘息的热吻满足一双热情男女,再缩身,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漂亮姊姊离开,她没注意;磊哥哥往家的方向走,她没注意;她的心里一直重复那个热情,脸红心跳……
在半晌空白之后,她想着磊哥哥的唇,想像被他紧紧圈抱的感觉……
寇磊在自家门前看到坐在阶梯上的代代。
“呆呆,这么晚了,你……”叹口气,不用问,关家巫婆发威,她又受了委屈。
“要我陪你走走?”
代代点头,起身,和他并肩。
一个步伐一个步伐,她沉淀白己的心情。
这些年,母凭子贵,郑雅青坐稳女主人地位,再不把女乃女乃看在眼里,三不五时心情不好,就拿两姊妹出气。
打牌输了,修理她们;儿子吵闹,修理她们;和老公吵架,修理她们;她们是不腐不朽、最耐用的出气筒。
必汉予事业越做越大,经常不在国内,管不到妻子也照护不了女儿,只能任由情况发展,只要不过分,他选择当睁眼瞎子。
寇磊拉起代代两手,翻过,细数她腕间细纹,很好,五十七条,没有再增新纹路。
两年前,她模仿同学;心情不好就拿美工刀在腕间割线,流了血,看血泛滥,心中不平获得宣泄。
有一次被淳淳撞见她的自虐行为,她哭着跑到寇家,拉住寇磊哭哭咽咽语不成声,连连几天恶梦不断。
寇磊出面和代代谈,几次谈过,她的疯狂行为消失,淳淳才跟着恢复。
没交谈、不说话,就是单单纯纯走马路,三十分钟,让心情走回原点。
送代代回家,寇磊在巷口,瞥见躲在柱子旁的蠢蠢,叹口气,早知道她不会幸免。
送走代代,他折回巷口。蹲下去,他抬起她的泪眼。
“很痛吗?为什么不到家里等我?”
他知道,每次她和呆呆受委屈,她会把自己先让给呆呆。抚抚她的手,青紫交错,明天她要怎么上学?心,舍不得。
没说话,她拚命摇头。
“怎么了?”
“我生病了,这里很痛。”她模模自己的心脏。“这里、这里、这里……好热。”她抓过他的手,碰碰自己的额头、脸颊、手臂。
“不会是破伤风吧!蠢蠢,她把你打出伤口了吗?”怒涛现形,他想痛宰郑雅青。
摇头,再摇头……现在连头也开始痛了。
不等她回答,寇磊一把抱起她,迈开大步往自家方向跑去。
女女女
她在他床上躺得很习惯,翻身,拥住棉被,嘴嘟得高高,泪痕未干。
“为什么不躲?”端来一杯牛女乃,寇磊满面怒容。
“你不在家。”找不到庇护,她放弃自我保护。
“你是白痴吗?我不在家,你不会找我爸、我妈、我爷爷女乃女乃。”
任何有两只手可以拨下一一九的人,都能救她和那个病况更严重的呆呆。
“你不在家。”摇头,她坚持他不在家、坚持她的堡垒是他,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