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手将飞扬长发拨到身后,那头柔亮的黑发像小男孩拨弦的手指,挑动了他的心弦。
蒙蒙笑意挂在嘴上,纤细柔雅的手腕抚上额际,她不像人类,比较像个Angel。
Angel?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再度内心中掠过,来不及捕抓,飞快消失。
又一甩头,甩月兑那股莫名悸动,他走得更靠近。
陶醉在琴音中,以悠想起那年夏天,那个喷水池旁,同样一首曲子、同样的心情,她碰上他,他爱上她……
有人走近,以悠和莫莫不在乎,他们习惯在演奏中观众陆续加入,习惯在掌声之后对大家一个回眸轻笑,于是他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音乐声中,不受影响。
表演结束,掌声响起,他们如往常,抬眼对上观众。
莫莫笑起,一声谢谢叔叔,弯弯的眉眼与他更加相像。
沙特看看小孩再看看主人,想问的话凝在嘴边,不敢胡乱猜测。
以悠也抬头了,当眼睛望向他,嘴边的笑容瞬间僵住。
低眉,心在狂跳,她回头,没有喷水池,再回头,莫莫仍在身边……
是她跌入梦境,或是多年春梦找上她?眨眼,非常用力地一再眨眼……
他在,莫莫也在,他的金色马车高挂在天际,在他身上照耀出一片光晕。
如果,他不是梦,那么他是真的来寻她了?
曾经,她告诉他,她的家乡在亚洲一个叫台湾的小岛;她说她的家在一座不高的山上;她还说她总爱在公园里拉小提琴……他一定是综合了她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讯息,然后踏遍台湾的山区,绕过山里的每个公园。
他花八年的时间……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
“这首歌,很熟悉。”莫鲁斯主动开口。
虽然她并不符合他对美女的要求,但是她的干净恬然拉近了他的心,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舒服、怡人,教人不自主想亲近。
他的双瞳依旧,蓝蓝的眸子像一潭清水,对映着蓝天,她在蓝蓝的湖水中畅泳。
当然熟悉啊,她为他唱过十五次这首歌,在床畔、在星空下、在他的梦中……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情只是-场独角戏,原来,并不是,他为她千里迢迢,他为她带来阳光……
“你喜欢哪一句?”她展唇问。
“都不喜欢,歌词太悲伤,我只喜欢它的旋律。”直觉地,话从他口中吐出,并不觉得突兀。
没错,当年他也是这样子回答她的问话。
他还牢牢记取他们当中说过的每段话,那么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考她记不记得他们中间发生过的事情?
没问题的,这些过往,她如数家珍,如果有空,她可以钜细靡遗,用一整天、一整星期,让那段日子重现。
他喜欢她的笑,相当相当喜欢。
莫莫靠近以悠,这个叔叔和自己很像呢!妈咪说自己和爹地长得相像,那么爹地一定和叔叔一模一样。
这个甲等于乙、乙等于丙,所以甲等于丙的数学关系,推动了他的愉快心情,是的!他喜欢这个叔叔。
“这位女士,你的儿子很可爱,他叫什么名字?”莫鲁斯随着她的笑而笑。
他叫她女士?瞬地,一个她不愿意相信的认知打上脑际--
他不认得她了?他忘记她曾是他的迷路Angel……笑拉平,满腔失望如狂浪席卷……回首,心淹没,失去跳动……
不公平啊……她把他记得那么仔细清楚,为什么他可以这样轻易将她忘怀?
他竟喊她女士,好陌生的称呼……他们曾经那么熟稔,而今竟生疏到以女士先生相称……心碎得太彻底……
作过几千次再相见的梦,从没有一个梦境残酷至此……
遗忘了……他遗忘她的心,她却将他牢牢记取,再次,实例证出爱情世界缺乏公平。
以悠皱眉苦笑,不是这样吗?当年他走得多么绝然,背过她,连道声再见都不愿,他想要的不就是彻底抹煞掉他们中间的拥有?
涩意侵上心间,几年的假设、猜测、幻想,被他的一声女士全数掀开,血淋淋的事实摊在眼前,他和她终是陌路……
“叔叔,我叫莫莫,我读小学一年级。”莫莫自我介绍。
莫莫,又是一个蒙眬的熟悉感……解释不来这种不该存在的熟悉。
他蹲,对小男孩讲话:“我叫莫鲁斯,名字也有一个莫,很巧合对不对?你长得好可爱,有空的时候我能来找你玩吗?”
一个跟他相像的男孩子,让他如获至宝,这会儿也有个可以让他训练美武足球的男孩,不必再看建平的骄傲嘴脸。
“妈咪……可以吗?”他回头望上母亲。
可以吗?她不晓得可不可以……只明白晓得,他不记得她了……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了……他的记忆版上,属于紫色Angel的部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风在耳畔吹过,发浪一波波……刮走了她的情……
这场爱情,终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第二章
记忆·在洛尔法维斯
和乐团朋友分手,以悠带着探险心情留在陌生国度。
今年,她二十岁,随乐团应皇室邀请来到欧洲表演。
出发前,旅游手册上的介绍让她爱上这个漂亮国家,木屋、草原、绵羊……美得像童话,缓和的生活步调,亲切和善的人民,是传说小消失的香格里拉。
当然,他们也有热闹繁华的一面,不过大多集中在都会,这些天,她和乐团成员在都市中来来往往,没看见预期中的美景。她不喜欢遗憾的感觉,于是她留下来探访这个美丽世界。
可是,坏运气似乎从她跟团员分手起就开始跟随,首先她被旅馆通知搬家,因为,她忘记要续订房间,而新房客已准备CheckIn。
再来,当她辛苦背起行李和小提琴进入餐厅吃饭后,才发现钱包和信用卡被扒定了,带着尴尬和抱歉,她将手上的钻表留给餐厅老板。
走定停停,她在异国失去目标,身上没有半枚钱币打电话回家求助,很想哭,可是在这时间哭泣,似乎没太大帮助。
坐在公园的喷水池边,她发现池中有许多枚闪闪发亮的硬币,偷窃在陶中升起,她的酒涡浅浅现形,希望横在眼前,只要伸手一捞,她就能打电话向父亲讨救兵,可是……这种行为违反她从小所受的教育。
她在喷水池前来来回回,鼓足勇气手向前伸出去,一对情侣正好走过来,慌地收回手,以悠忙否认偷窃的念头曾在心中。
从来就没这么迫切想要一块钱,第一次,她理解一文钱逼死英雄的窘困。
钱……她要怎样才能得到钱?不多,只要一块钱,她就能得救。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小提琴,再看看坐在喷水池前的情侣,以悠想到一个好办法。
蹲,在行李中寻出帽子翻过,摆到地板,打开琴盒,紧弓,她最喜欢的曲子--独角戏,从提琴中流泄出来。
眯眼,她微微笑起,音乐向来能安定她的心,像此刻、此景,她忘记困难面临。
JJJJJJ
车队经过,车上的莫鲁斯打开一叠报表,今年的外汇数字让人满意,这代表上半年的投资计画是正确而明智的。
打开车窗,洛尔法维斯的夏天,百花怒放,鸟鸣啁啾,清新空气在周身围绕,夏季是最好的出游日。
没错,忙过这段,他要好好休息一阵,让自己的身心得到缓和。
邪邪笑意牵动面颊神经,他该来场新艳遇。
纯熟的小提琴乐声,从窗外带入,悠然曲音带动他的共鸣,他也能拉上几首曲子的--在童时,提琴的乐音总能领他进入宁静喜悦的时空。后来年纪渐长,他的身分和地位赋予他太多责任,渐渐地,他背弃了提琴这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