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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告彭敏为的事情,他交托克仰和律师全权处里。听说案子进行得很顺利,很快就会进入司法程序。而他和妤盼的婚姻,法院也已裁定离婚。
至于造谣的庄玥甄,她在之前已经进入另一家电视公司就职气象播报员,上官阜运用一点影响力让她失去工作,并且在短期内她想在电视圈找到工作,恐怕不可能。
坐在轿车内,上官阜抱着沉睡的妤盼。
这几天,她睡得越来越甜,惊扰她的噩梦渐渐不再夜夜上门。她变得依赖、变得憨柔,她喜欢赖在他怀里,喜欢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听护士小姐说,她一整天都不肯阖眼,总是,在听到他的声音,窝进他怀中时,才能安稳入眠。
于是,他坚持把妤盼带回家,他要她一分一秒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决定自己帮她戒除毒瘾,决定为她看一个新家,决定等她好起来,正式向她求婚。
这是妤盼一直想要的。
以前不懂得为什么一个婚姻会对她那么重要,现在知道了,几次和好盼的母亲联系后,他渐渐了解她的生长过程,知道她自母亲身上承受过多的压力和观念,知道她为什么非要结婚。既然确定了爱她,他乐意把她想要的交到她手中。
哀过她的腿,他知道里面有一个可怖的井字伤疤,轻握她的手,深深浅浅的刀痕让人心怜。
苞医生谈过,他们都认为等她健康起来后,再动美容手术会比较恰当,他同意了,不管怎样,他会让一个健健康康的谢妤盼重新坐上主播台。
只是……她不再认得他。
心理医生说,那是她下意识逃避,她筑了一个厚壳把自己密密实实藏在里面,在壳中她才会有安全感,才不怕再受伤害。
所以,他必须有点耐心,等待她自己愿意走出来。
轻叹息,他俯轻吻她的额头。“妤盼,如果你觉得在里面会快乐一点,就待着吧!等你疗好伤、等你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个社会,再走出来。但是,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抱紧她,不想放、不舍放,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滋味。这回,他抓牢了,再也不松手。
第八章
红日西斜,霓光照映上妤盼粉红的颊边,她看起来恬静而健康。
坐在树枝上,遥望着归巢倦鸟,她嘴边带着笑意,及肩长发被风吹起,两条腿轻轻摇晃,悠然惬意,这里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所有所有世界,和她的安全。
两句短暂的喇叭声响起,笑容在她脸上扩大,她知道“他”回来了。果然,两分钟不到,他走到树下,一抬眼,看见树上的小精灵。
“看完风景了吗?要不要下来?”说着,他张开双臂迎接。
她没考虑,甚至连犹豫都不曾有过,她凭籍的是对他的信任,她执着相信,他不会教她受伤。张开手,她从树上飞身跃下。
他接住她了。
心理医生说,这代表妤盼愿意相信他。对她来讲这是个好现象,因为当外界带给她的安全越多,她就越不害怕回到这个世界。
“中午有没有乖乖睡觉?”抚开她的长发,她额际的伤痕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想象不出,那里曾有过骇人伤口。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八个多月了,他陪她进进出出整型医院许多趟,一点一点把她身上那些可怖痕迹消除。
他但愿,她心理的伤能和身体的伤一样恢复迅速。
趴在他怀中点点头,算是给过答复。
她不说话,经常是用点头、摇头和他沟通,偶尔,没人弄懂她的意思,她就会直掉泪,哭得好不伤心。
生场病,她的性格一百八十度大逆转,从不掉泪的她变得易感,独立的她成了依赖,强悍不屈的她变得娇弱无助,她成功地变成大部分男人心目中的标准女性,乖巧、听话、柔顺……可,这不是他要的,他要那个眼底透露着不服输讯息的自信女孩。
上官阜不确定她到底认不认得自己,说认得,她没叫喊过他的名字,就是旁人唤他的名字,她也不会抬头张望;但说她不认得,她又总是黏他,白天她抱着他的照片吃饭睡觉,晚上非要有他的怀抱才能安眠,她对他和旁人确实不同;如果说,她对这个世界陌生,那么他就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惟一的熟悉。
“你的手很冰,以后到庭院里要加件外套。”
她又点头,抬起脸,一脸灿然。
他顺势在她额问、鼻子落下一连串细碎的吻,她跟起脚尖,主动把唇贴上他的。
他调皮地缩身躲开她的芳唇,她迫,他再躲,她再追,他又躲,一路迫迫躲躲,笑声漾满庭园。
“告诉我,今天有没有想我?”一个甜蜜的拥吻之后,他点点她的唇间问。
她又点头,环住他的腰不肯放。
他喜欢让她这样赖着、靠着,喜欢她就在他怀中,不用担心她会离去。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地,拉起他的手,走到她的小花圃里,指着一串小小微弱的紫色花序给他看。
“这是什么?杂草?”怯怜怜的一小株,好像营养不良的小草,他的记忆里没有它。
她摇头,笑弯腰。拉住他的手,去碰触那个小小的花穗。
“不是杂草;是什么?玫瑰、茉莉、紫罗兰?蔷薇、茶花……”
她摇头再摇头,摇得头都快发昏。
“野姜花、天仁菊、金盏花、葵花……”
“薰衣草。”小小的、轻轻的三个字送出。
他停下动作,缓缓回身,瞪住她的眼里满是不可书信,她说话了?
“刚刚,你告诉我,那是薰衣草。”
她点头,牵住他的手又要去碰触那株小草。
“我刚刚没听清楚,可不可以再说一次?”他央求。
她笑了,摇头。
“噢……你知道我在骗你是不是?你太聪明了,我骗不过你。下次,你再种新植物时,再告诉我,那叫什么好不好?”
她点头,再度偎进他怀中,躺进她的幸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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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乖乖睡,让阿巧陪你,等会议一开完,我就马上回家。好不好?”
电话那头一片沉静。
“好,现在闭起眼睛,我开始讲故事啰。从前从前有一个小男生,他的名字叫巴布耶罗,他很笨很笨,有一天……”
为她讲床边故事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养成?他记不得了。
但他对谢妈妈看见妤盼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那幕,却忘不了。谢妈妈说,她会对妤盼严厉要求,是害怕女儿和她一样走错路,无法回头。
那个下午,她对他说了很多陈年往事,其中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谢妈妈发现妤盼坐在他们房门口,耳朵贴着门板。她问她做什么?妤盼回答:“我想听听床边故事是什么样子。”
小时候,她的弟弟和父母亲一起睡,妤盼独自睡在另一个房间,弟弟常告诉她,床边故事是全世界最好听的故事,她也好想听听。
于是她要求,得到的答案是冷冷一眼,从此她再没提过这回事。那个晚上她贴着门板想偷听,谁知刚和爸爸吵过架的母亲,一回手就是巴掌,她骂:“你没那个命,弟弟有个疼他的爸爸,你爸爸只是个人渣。”
那天,他特意绕进书局买下一堆童话故事书。从那个夜晚起,他在每个寂静夜里,希她一遍遍念起童话故事,念得久了,故事刻进脑海里,她的睡容也映人心版,抹灭不去。
“结果法官就破口大骂:‘天空怎么会下葡萄干雨!是谁把这个傻子带来公堂上,来人啊!把他们全给我轰出去。’从此以后,巴布耶罗和妈妈就靠着捡来的那瓮金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