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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浅坐在书斋前的湖畔,一手抱着用暖裘裹起的予蓝,一手持着钓竿。风吹,几朵雪白花瓣扬起,落在予蓝发际。
“予蓝,你连病着都是美丽。”亲亲她的颊,贴贴她的额际,那时,他怎会这样傻,以为只要不看不见,就能忘记爱她?
噗哧一声笑,他笑自己太天真。
“予蓝,那些日子不见你,我根本无心工作,几次开错方子,惹得仁济里的伙计笑话我,他们说,我得了心病,要先开药方医一医,不然糊里糊涂看诊,早晚要医出人命。”放下钓竿,他折下一小枝梅花,插到她发鬓间。
清冽的扑鼻梅香,带出她的意识。
予蓝醒了,但眼睛不想睁开,她爱听他说情话,爱赖在他怀里复习他的体温,如果清醒,含蓄敦厚的他,再不肯教这些话轻易出口。
“你比梅花更像雪中仙子,快醒来吧!要是错过梅子成熟时节,你肯定要懊恼,卖菜的王大娘还等着你腌渍的上好梅干卖呢。”
不过要是她醒来,看他这样“糟蹋”梅花,肯定又要碎念上好一阵。
“珍珠说你不想当妾,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要当什么,当妻也好、为妾也罢,反正我心里只笃定了你一人,你是我的天地,我的最爱。”
笑偷偷在她唇边现形,但他望着遥远天边,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那晚的大吵,我承认自己错了大半,我被你那句‘我是孟秀才的女儿’给吓呆,然后脑子拼命往坏处想,我否认这些年你对我的点点滴滴,忘记你为我念书念到喉咙沙哑,忘记你的专心认真。我认定你接近我,是为了报仇,对我,你没有爱、没有情。
知道吗?这些才是你真正打击到我的部分……其实,我并不介意你的报复,不介意你向苏家追讨公平。你很早就知道,我可以为你放弃苏家现有的一切,不会吝惜……但是我无法忍受你不爱我。”
揽紧她,她怎能不爱他呢?他是用了那么多心力来爱她啊!
只是,爱情呵……很少出现公平。
“或浅,你在这里。”苏永从外面走人,直直走到儿子面前。
“爹。”
“予蓝丫头的情况有没有好些?”
愁了眉目,或浅摇摇头,要能自欺欺人不知该有多好,偏偏他是个大夫,怎骗得了自己。
“我送采欣回程家,把立场说清楚了,但愿如你所说,没了靠山,她会节制自己的脾气。唉,幸好她肚皮争气,怀了程家骨肉,不然程家哪能这么好说话。”养不教,父之过,女儿娇纵,能怪到谁的头上?
“爹,对不起,发生这么多事,或浅不能为您分忧。”
“这些全是我一手造就出来,我岂能不收拾,还望儿子替我分忧?对了,玉娘已被判决发配边疆,孟秀才的窃盗冤屈也趁这次刷清,我决定开粮赈灾、义诊一个月,好替孟秀才积阴德,也替予蓝她们四姐妹积些福报。”
“多谢爹爹,替予蓝着想。”拉拉她身上的暖裘,他怕她冻坏,
“这是咱们欠孟家的。予蓝丫头,你就做做好事,快点醒来吧!不然我儿子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比你早些踩进棺材里。”
“爹,我本来想,既然予蓝不喜欢我,等我们散尽苏家财富后,就让她回石头村与姐妹相聚。可是,经历过这场,心底明白,我再也不能没有予蓝,她爱我,我要留下她;她不爱我,我还是想留下她……”眉苦心涩,他不是个会勉强别人的男人,可是面对自己的爱情……他无法不诚实。
予蓝的笑容又扩大了,她笑个不停,只差要笑出声音。
这回,苏永瞥见她的笑容,忍不住摇头,看来这儿子将来只有受制的份儿。算了,听某嘴,大富贵。儿子都不计较,他这老头子还能不平衡?
“既然想留下她,就办场婚礼吧!让珍珠、翠玉替予蓝丫头打扮起来,趁她没清醒,赶紧娶她入门,免得等她醒来又生变。”苏永提议。
好吧!既然儿子治不了,就让他这个纵横商场的老子出手,看谁的心机诡诈、谁有本事当个称职奸臣。
“我要娶她为妻!”他重申立场。
“这样好不好,要是予蓝丫头能清醒过来,你就娶她为妻;要是她醒不来,就迎她为妾,再另娶一房妻。要晓得,你是苏家独传的儿子,苏家总不能在你身上断了香火,我知道你很为难,但为了祖宗,你就勉为其难吧!”苏永说得苦口婆心。
说完,他偷偷看向予蓝,她的眉毛挑了一挑,满脸的不以为然。
“爹,在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坚持,予蓝活着我娶她为妻;她死了,我迎她的牌位为妻,终生不再娶妻生子。至于传承后代,就让采铃招赘贤婿吧!”或浅坚持。
“不行,这件事一定要依我,不然我要和你切断父子情。”他沉声。
“爹,请不要逼我,这些年在我身边扶持我的‘亲人’,是予蓝。”他的言下之意,已经相当明显。
苏永垂眼望她,她的脸上不小心泄露出得意神采。还不醒?真沉得住气!苏永忍俊不住,伸手想拍她的脸颊。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或浅吓一跳,忙护住怀中人。
瞪眼儿子,典型的有了老婆不要老子!
苏永没好气说:“予蓝丫头早醒了,她玩你的。”
“是吗?”他一低头,刚好撞上两颗水灵灵的眼珠子。
她为他的话而感动起雾,环住他的颈子,习惯性地把耳朵贴向他的心脏。
“刚才我听到你好多心里话,可是这会儿又听不见了,往后,多对我说说这些话吧!不要让我误会你不喜欢我,让我以为我们之间相隔千里。”她在他怀中细语。
“你是说……你喜欢我?即使我是你最憎恨的苏家人?”他不敢置信。
“你搞错,我并不恨苏家人,我恨的是害我爹爹的人。”
“可是,你那天明明对我说……”
“那天我在生气,生气的话作不得准,就像你也说我和玉姨娘一样,我气死了,我哪里和她一样,她讨厌你、排斥你,我爱你、敬你,你居然说我们一样。你还吼我、骂我,你分明好坏不分、分明欺善怕恶、分明……”说着,薄雾形成泪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认错,我保证以后再不对你发脾气,不再说气话,我……常对你说心里话。比你听了高兴。”弄到后来,错全出自他身上。
“说话算话哦。”予蓝望着他说。
好喜欢他的眼睛,那里面总带着无尽的包容和疼惜,说不爱,她既愚笨又违心。
“一定!”抚抚她的眉毛,这时代女子都喜欢修出两弯柳眉,但他喜欢她带着张扬生命力的浓眉,自然、桀骜。
在他们深情凝望时,苏老爷不识趣地轻咳两声。
贴贴绯红双颊,她藏去羞赧,先发制人,“你明知道我醒了,还故意说那些话教或浅伤心,你对儿子这样坏,我也不对你好了。”坐直身,她故意圈起嘴巴朝天上喊叫。“苏振爷爷,你儿子太坏了,我不替你传话,有空自己跟他托梦去吧!”
哼!刁人、难人,可是孟予蓝的专属权利,就算是他老爹爹也不能越权。
“你从哪里听到苏振这个名字,或浅告诉你的?”苏老爷紧张问她。
“我确定没有。”或浅说。
“你当然没有,不然我也不会被苏神医认笨,他有话要我传给你爹。”
“你在梦中见他?他要你传什么话?”苏永心急。
“他说永儿……”
“对对对,我爹都是这样唤我的。”苏永连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