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倏地停止,于优深思小语的话。
“你们想用等待换到什么结果?”童昕的声音突地自她们身后响起。
“回来了?”她们异口同声问。
“是啊!还顺道带回来一个惊喜。”她放下手中的超商纸袋,指指身后。
小语和于优同时转头,看到江硕侨的身影自门后走进。
“你不是说不来?”小语呆愣一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本是没打算来……”后来车子行经就不自觉地绕了进来,后一句他只在心中说。
“管什么来不来,既然人来了就出去走走吧!你再不出门,成天窝在家里,迟早要变成活化石。”童昕笑着把他们两人往门外推。
“小语,听说我们对街开了一个咖啡馆,里面的黑森林很棒,可以去试试。”于优说。她一向嗜吃巧克力,尤其在心情低落的时候。
“好!我回来时帮你们带一些。”小语和她们道过再见,挽着硕侨的手走出门外。
“于优,我看好他们。”童昕说。
“是啊!他心里有她。”是啊!他心里有她……好沉重的一句话。小语是幸运的,他心里有小语,不若童昕的“他”心里没她,辛穗的“他”心里没有爱情,而她的“他”却是恨她入骨……
相较起她们,谁能说小语不该被看好?
***
握住他的手,小语和硕侨在小巷中并肩行走,银白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出好长好长的两条相交叠。
“心情不好?”小语抬眉问。
“有这么明显?”他回望她,眼底写着讶然。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一个些微表情,我就知道你的心情。”这是她说出口的部分,没说出口的那部分是——我能感应你的心,因为你快乐而高兴,因为你悲伤而痛苦,因为你的心情起伏而辗转不安。
没错,不晓得打哪时候起,这种特异功能就紧紧跟着她,甩不掉、抛不开,她成了他的一部分。
“原来多年交情,让你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
“是啊!我仰赖你生存,以你为养分,拜托你让自己吃好、穿好、睡饱,我才能安安稳稳地存活下来。”不是吗?她是株营养不良的含羞草,期盼着他施舍的情谊过活……她一语双关地说。
“要是知道肚子里有条寄生虫,我才不会吃饱睡饱,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吃药,把虫给打掉。”他拍拍她的后脑勺,一天的郁闷因她而烟消云散。
“知道这条寄生虫和你有特殊交情,你还会这么残忍吗?”
“嗯,看在‘特殊交情’份上,我预备留给它一个全尸,心情好的话,也许还帮它立个坟冢。怎样够意思吧!”看她鼻头眉毛全皱在一起,他乐得哈哈大笑。
“你这么坏,难怪那些美女明星会把你抛弃。咦,你是不是因为被三十七号三振,才心情不佳?也对,那个清纯玉女偶像很难追的,才几天就被判出局,面子上的确会挂不太住。”后半段她是喃喃自语,纯粹说给自己听的。
“我早就不会为这种事烦心。”他一语劈掉她过度膨胀的想像力。贴在她眼前三公分处的脸,是张笑意盎然的好心情。
“为什么?被抛弃的人不都是一脸失恋相,何况你被抛弃的经验丰富,照理说应该更专业了。放心啦!在我面前难过,我不会取笑你,不用为了大男人的面子硬ㄍ?ㄅ。”她做了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
“我不会为这种事伤害我可怜的细胞组织,人被抛弃次数一多,就学会从抛弃中成长,现在的我早已百毒不侵。”“看你说得那么轻松,我看,搞不好被抛弃的是那些女生,不是你?”她用怀疑的眼神望他。
“漂亮!丙然是我肚子里最大尾的蛔虫。”
用蛔虫来称赞人?他还真……慷慨。
“树大招风你没听说过?当那么一大尾蛔虫很危险的耶!弄个不好你浇下一大桶DDT喂我,我就马上死得尸骨全腐。”
“放心,我绝对舍不得喂你DDT。”
“因为DDT很贵是吗?!”她瞄他一眼,瞪出他再控制不了的笑意。
“小语,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实在太可爱、太可爱了。”
“用‘可爱’来形容蛔虫,我想你大概真的有些些喜欢我。”
“不是有些些,是很多、很多些些,非常非常多的些些、数不尽的些些。”
“谢谢啦!”她跟着笑逐颜开。“什么事让你心烦?”她旧话重提。
“公事。”
“公事?!不会吧?你不会是搭了经济不景气的顺风车,公司要宣布倒闭了?”钻石单身贵族都要喊倒,那其他人呢?什么时候情况变得这么悲惨,是不是台湾已经被原子弹轰炸过,而她还懵懵懂懂,成天醉生梦死,
“没那么严重,不过产业外移是跑不了。”他笑笑,和她在一起,笑是不可或缺的随身用品。
“产业外移?你要到大陆设厂?”
不要啊!一个邱宜芬、几个偶像明星已经让他“饱兼醉”,大陆……大陆十二、三亿的人口,若说美女只占百分之五来计算,五三十五进一,五一五加一等于六……
天,六千五百万个美女!男人到了那种环境,张开双臂随便就能拦下十来个美女,还能不纵欲过度、不腿软得以轮椅代步?
不、不,聪明女人绝不拿男人的自制力下赌注,下场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正在企画中。”
不管台湾有没有被投掷过炸弹,他的话已经是超强力原子弹,把她炸得魂归西方。
看她一脸痴呆相,他笑说:“你不会以为大陆还是像几十年前一样,封闭危险吧?”
就是不“封闭”才危险啊!小语在心中哀嚎。
“你要过去多久?”
“来来回回吧!不能久待,毕竟台湾是总部,老是拜托我父亲坐镇也不行。”
“还好……”他的话是顺天堂定心丸,吞下它,小语又起死回生。
“什么事还好?”
“没事,我是说还好你不在那里长待,这样我就可以常见到你了。”
“怕看不见我,还不简单,我去大陆就把你带着。”
“我很穷的,哪经得起飞机来来回回坐。”
“忘了吗?我是你的宿主,吃穿当然全看我。”
揽住她的肩,月亮已经升的好高,斜斜的月,映照着两颗无猜的心,这份单纯相依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
走进僻静小巷,这是他们的夜间约会。忘记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头,他习惯在下班后拐进她公寓前的小巷子,习惯和她走上一段、聊上一段,然后才能安安心心回家、安安稳稳睡上一场。
“听童昕说,你很少出门?”
“工作吧!我常常一坐下来就懒得出门。”
“你天天窝在家里,不怕从独居小姐一路变成独居老人?陆妈妈为了你的婚姻大事担心极了。”
“我妈又找你来当说客?”她歪歪嘴,不舒服地偏过头去。
最近妈不知道脑袋里装些什么,动不动就要她出门相亲,好像她真的老到必须快快出货存清,否则霉菌就要长得满头满脚。
“她只是担心,你过度反弹了。”
“要我出门?行啊,早说嘛,上星期陈教授才带一支队伍远征西伯利亚,我要是跟上,说不定也会挖到史前遗迹,来个名垂千史。”她赌气说。
“你在生气?”他蹲,搜寻她脸上表情。
“我当然生气,要真嫁不出去,我还能找到上千家寺庙收容,她不用担心被我吃垮。”小语一跺脚,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妈妈提到相亲,她就会气到胃痛。
“傻瓜,陆妈妈几时担心被你吃垮?她为女儿操心,何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