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再勾引出他一个笑,童昕转转眼珠子,在记忆里搜索自己的亲身笑话。
“有次我和辛穗去逛夜市,路上跑出来一个小朋友抱住我的手喊妈妈,要我给他一百元吃饭。拜托,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要生出一个十岁大的小孩,除非我得了性早熟毛病!辛穗还一直要塞钱给他了事,我偏不!
为了证实自己的青春,我对那个死小孩开口大骂:‘死小子,你不知道你姑女乃女乃的外号是什么吗?夜叉魔女!听过没有?没听过!没关系,等我送你上少年感化院,你再去里面好好探听探听。’说完,那个小表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哼!想玩我,多练个几年再来。夜叉魔女耶,岂是等闲之辈。”
“你很强悍。”
“我妈都说我不像女生,不过她自己还不是恰北北一个,所以我的性格和地位无关,肯定是家教不良。就依于优说的,遗传只提供发展可能,真正决定发展方向的是教育。”
他又笑了,眉弯眼弯,宽宽的嘴唇两端向上拉起,很帅呐!难怪名草有主,女朋友还是一个一个断不干净,说不定一不小心,她也会爱上人家。
爱?哪有那么容易,虽然她开始喜欢和他一起加班的独处时光,虽然他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温和会让她的心暧烘烘、甜滋滋,虽然她已经不大常想到离职事情,虽然有时候觉得有他就会有安全感,虽然……好多个虽然,可是,那离爱情……还有好大一段距离吧!
不晓得耶!她又没谈过恋爱,研究这些太伤脑筋。
“都是我在说,换你讲话。”
摇摇头,他很少和人聊天,就算是和子柔。话题也总是绕着对方转,很少谈起他自己。
“我讲?你要听吗?”
“当然要听,说嘛、说嘛!”扯着他的袖子耍无赖,她藉酒壮胆。
要说什么?说……他太缺乏聊天经验。“这次的合约可以让我们今年的营运……”
“拜托你不要那么市侩好不?我们是在聊天不是在谈公事,聊天嘛就是要说些言不及义,会让人放轻松的话题,比方艺人的大八卦啦、政治人物的双人枕头啦、还是某某贵公子的风流情事。”
“平时我不太注意这方面的消息,和你聊这些你可能会觉得很无趣。”
“不然我们来说说家人好了,我先作示范,我有一个嗓门很大的老爸和强而有力的老妈……”
“等等,有人拿‘强而有力’来形容慈母的吗?”
“也许你家老妈是慈毋,我家妈妈……唉……她跟‘慈祥’绝缘!小时候我最怕月考,考完试那个下午,我妈会把所有工作做好,排除万难留在家里等我们把考卷带回家,谁没把成绩考好,就是一顿扫把大餐伺候。
我是乖觉的,作弊都要把分数弄得漂漂亮亮,很少领教竹笋炒肉丝的滋味,我家老哥啊……和受虐儿没啥两样,幸好那时候不流行儿童保护专线,不然,我妈早早上了各大报头条。”
“考不好挨打,考好呢?礼物是什么?”他模到聊天的第一诀窍——加上两个小问句,让对方的话题延续。
“白痴啊!读好书考好试是堂堂正正学生应尽的国民义务,领赏?谁敢,又不是把脑筋藏在口袋,忘了拿出来用。”白痴!她居然骂他白痴耶!好敢死!
童昕偷偷瞄过他的表情,很好,棺木脸还没摆出来,可见酒能乱性是真理,瞧,两杯酒不就让他的性格来了一场乾坤大挪移。
“很典型的传统威权父母。”他笑笑,又啜饮一口酒。
“我爸妈现在还很得意的到处跟人家说,我们家的小孩是棍子教出来的。你呢!你们家是怎样的家庭?像课本里面那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样板家庭?”
样板家庭?很有趣的形容词。“我和阿翱谈不上兄友弟恭,不过父母亲倒是不太左右我的思想,由我随性发展。”富贵扫、铃铛叫
“那么好的一对父母啊……”怎会生出这种畸形性格的怪胎?是了,他说父母让他随性发展,一定是他小时候性格发展偏差,没及时调回来。“你不要介意,好竹出歹笋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啊!下一秒钟,她捂起嘴巴,杏眼国瞠,直直盯着他看。
她怎么可以指着老板骂他是歹笋?酒乱性,酒真会乱性,她平日端出来的形象全毁于一旦了……
“我的意思是说……”咕噜咕噜,吞下一整杯酒,来个一醉解尴尬。
“阿翱的个性和我有很大差别,他开朗活泼,一直是我们家里的开心果。”不知怎地,今夜他不喜欢她用平日那种惧上的假造表情对他,也许是合约谈成心情轻松,也许是第一次闲聊让他聊出愉悦,总之,他喜欢和她像朋友一样对话。
“他真的很好玩。”他在搬台阶让她下楼吗?不管,反正梯子就近在咫尺,不顺势滑下来,太对不起自己。“他和我老哥一样,做事都要人家推一步走一步,只有追女朋友不用人教,以前我们安慰她,别烦,要真东窗事发,就把孩子领养回来,说是她老蚌生珠的产品。”
“他们大概是雄性荷尔蒙太多,不发春……很难。”
他……在说笑话吗?童昕看着他。好像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初认识,好陌生的感觉。不说话,再喝一杯酒,眼前的他叠出两个影子,然后三个、四个……他学了分身术?
“这样看我?我很好看吗?”迷蒙的可掬笑容让她原就美丽的脸庞增添艳光。他的心狠狠绷起,他要她、他要她!
“恩,好看的不得了!比我老哥好看,比那个叫副总裁的色胚好看,比广告明星都要好看上千万倍,你很有勾引女人的本钱。”头有点昏,但眼前朦朦胧胧的灯光美得很,轻言低语的他温柔得紧,她不想“理智”地告诉他—一我醉了,要回房休息。
“喜欢我吗?”
他再问。
今夜他不像他,就如今夜的她不是她,酒精蒸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笑、她亦跟着笑,像多年的朋友,像两心互属的情人,问喜欢似赚多余。
摇摇晃晃地点了头,她也学他问上同样一句,“你喜欢我吗?”
“是的,我要你!”
她又笑了,笑得弯腰、笑得拍桌、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举起酒杯把酒要一口吞下。
拉住她的手,他皱起眉头。“你喝太多了。
“我喝很多吗?一、二、三、四、五……数不清楚了耶,你会不会帮我付帐?”掏掏口袋,摊开手,告诉他,她身上没半毛钱。“老哥常说我酒品很差,说不定我会赖帐,啊!丢脸丢到外国来了,没关系,空忙哇,欧嘎桑欧记桑欧豆桑,我是日本人ㄋヘ,有没有考哇伊咧思?”
“你醉了?”
“醉……醉……醉?啊!有了,于优教过我一首诗——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斛。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仰头见他默不作声,她续道:“你不喜欢吗?那我还会其他的——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好怪哦!只有在离别时才行喝酒吗?那我们又没要离别,干嘛来这里买醉?不通、不通……还是说……回去你要把我Fire掉?不要、不要啦!你说要帮我加薪,我还要分红拿股票,你不可以拐人家跟你来完意大利,又把我解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