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事要宣布的。”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止住了这场静寂之战,“即日,‘风雨楼’会进入备战状态,你们就好自为之,楼里没有多余的能力保护你们。若有想离开的,也无妨,告知我一声后,即日可走。”
“哪的话,莞儿绝不离开少主!”迷恋他的莞夫人,迫不及待地表明心志。
“?儿也是!”夫人一改刚才的跋扈嚣张,变得柔弱无力地偎在他身边。
除了筠夫人和瑞阳,其余的夫人也纷纷表态:“只要有少主在的地方,我们都跟着……”
“你呢?”问着瑞阳,绍胤衡倾身向桌子靠去,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瑞阳不做声,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她只是平静地直瞅着他,心知现在发表任何意见都有可能得罪他。
“少主问你话呢,怎么啦?不说话,难道——你打算离开啊?”才一下,萱夫人又挑衅起来,就是看不惯瑞阳那事不关己的姿态,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碍她的高雅。
“什么?瑞夫人打算离开,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真是日久见人心啊!”难得有人开了头,陆嫔也不示弱地插嘴,就是想赶走瑞阳。
筠夫人欲言又止,想帮她又自知口才不好,反招口舌之争,只能抱歉地朝瑞阳颔首。瑞阳感激她,也不想将单纯的她卷入这种无意义的战争。
“说啊。”绍胤衡不放过她,催促道。
瑞阳无奈地暗自叹息,半刻后才平淡道:“随机应变。”
“喔?那你的意思是,有机会的话就会离开咯!”萱夫人立即抓她病语。
“对!”瑞阳坦诚地让他的鹰眸直视,丝毫不回避,而离开“风雨楼”一直都是她的希望!
在座没人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直接,竟不管绍胤衡也在的情况下。这下让萱夫人想借话嘲讽的机会都没有,而绍胤衡的表情也深漠难解。
陆嫔对她这话可来了兴致,“少主,瑞夫人竟如此放肆,丝毫不将你放在眼里……”
“我看——你现在的行为也很放肆。”绍胤衡忽地扫她一眼,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目光骇住了陆嫔。只见她受惊地忙垂下首,不敢再说话。
莞夫人看不过绍胤衡没责怪瑞阳,也插嘴声讨:“瑞夫人好无礼,少主不能偏袒啊!”
“好了,今天的聚会就这样吧。”绍胤衡瞥了一眼已别过头去的瑞阳,便与腾他们迈步离开主楼。
而屋子里的女人们已迫不及待地拍板叫嚣……
“子怜,我们走吧……”瑞阳受不了这些撕破脸,相互叫骂的女人。
一走出门槛,筠夫人就追了上来,“瑞夫人!”
“筠夫人,有事?”瑞阳微欠身地问。
只见她一脸愧疚地朝瑞阳行了个大礼,“刚才帮不了你,还给你惹了麻烦,真的很抱歉……”
瑞阳连忙伸手扶起她,“哪里,我还真得谢谢夫人刚才的仗义执言,是我给你惹事了。”
“你不怪我?”她怯怯地问。
“谢你都来不及了,怎会怪你?”瑞阳微叹口气,看着纤弱的她,一定不是那些女人的对手。自己是有必要帮帮她的,“筠夫人,现在时值多事之秋,楼内不免有人想从中作梗,以达到自己某些目的。而你不是她们的对手,若遇上事,不管与你有无关系,我忠告你——置之度外。”
“瑞夫人……”她不解,却也心知不祥。
“想在‘风雨楼’里保住性命,就得自寻活路,筠夫人——我的话,你斟酌下吧。”瑞阳不再逗留,今天的她已够累了……
筠夫人陷入哀凄之中,晶莹的泪不知不觉地滑落,我见犹怜的模样被刚返回的麒看见,莫名地刺痛了麒的胸膛,也勾起他心底掩埋多时的情怀:一年了,她还是没坚强起来。
“瑞夫人的话是正确的,筠夫人应振作起来。”他无声地站到她身旁,语气虽然生硬,却表达了他最真实的关心。
“振作?”筠夫人无助地摇了头,“我能去哪?”
“离开‘风雨楼’,少主方才不是说了吗?”
眨着泪眸,筠夫人别过头来看着他,苦涩地凄笑着,“腾领护……当年我是因何事进‘风雨楼’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一年前贾京东城富甲一方的家族,为了与繁荣的绍京有更密切的生意往来,就向绍胤衡送来庶出之女的筠夫人作为交换。那些贪婪的族人,本以为这样和绍胤衡套姻亲是上策,没想阴晴不定的绍胤衡反而弄垮了他们整个家族,充公了所有家财,并将所有族人逐出西北边境。
这一举动令许多人愕然,大伙心里都猜测,或许是因为绍胤衡喜欢上筠夫人,才大肆赶尽那些贪婪无情的族人。然事实却只有他们四人和瑞阳明白,这只是绍胤衡那狂妄的个性所致,他容不得别人的摆布。然就在此事中,筠夫人的生母在随家人远迁至边疆时,因此身心疲惫而病死。她——已经没有家和亲人了……
待麒回过神时,筠夫人早已离开。他的剑眉微蹙,心情因她的泪脸而格外沉重。
当晚,瑞阳病倒了,才黄昏时就睡下,但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的让她更累。
“夫人……夫人,你觉得怎么样?还是让子怜叫大夫吧。”
“不用了……”瑞阳沙哑了嗓子,让她扶着自己慢慢靠着软垫坐起来,“热水……”
瑞阳懒洋洋地靠着,只觉得屋子的暖叫她更累更难受,便下了床榻至凌空而架的小榭上。被寒潮侵袭了一番,果然精神了许多。寂夜的墨空,没有一点星光,没有一缕月辉,只有无尽的沉默。瑞阳望着,不禁遥想当年……
五年前——浓郁而恶心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突袭而来的叛军四处肆虐,叫嚷声、吆喝声、哭喊声和狂佞而狰狞的笑声,狰狞得令人毛骨悚然,令人惊骇惶恐得噤声!皇宫几处都被大火燃得火红,像侵入黑暗的猛兽,嘶吼着要吞噬整片森林。
走!快走!借着漆黑的一处掩护,负了重伤的大皇子死命将瑞阳和褚极拉到隐蔽的秘道。从这里走出就会直通西平门,我已命人在那里准备好一切,你们就直奔西南方的蓬莱,长王爷会在那里接应你们的!记住,别回头!千万别回头!
朝瑞阳含着泪:“不!我们不能走!我和褚极要和你们一起,国难当头,我们身为皇族的人,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对!就是死,我也要和那叛国贼一起下黄泉!”朝褚极也激愤了。
不行!你俩是晋诺的希望!是希望!我冒死将你们带出来,就是要你们保住这条命,为晋诺保存一条命脉!”瑞阳,要保护好褚极,必要时,你得为他牺牲,懂吗!
“大哥!”她哭了,明白他的意思了,睁红了美眸坚定地首肯了,“瑞阳定尽自所有!”
褚极则愤然而起:“我是男子汉,怎能让瑞阳做牺牲?我不要!”
“别孩子气!晋诺是你的责任!终有一天,你得肩负起复辟晋诺王朝的重任!离开后,你一切都得听瑞阳的!”大皇子边吼边掩护他们,“快!快走,别回头!”
瑞阳哭了,使出全力拉着褚极跑进秘道,就在那一瞬,她听见密门关上的刹那,叛军赶到了,她听见大皇兄那激昂的叫喊,悲鸣直冲重霄回荡久久——那晚的天空也如此,无云无星无月;只有放肆的熊熊大火和刺眼的红光;令人呕吐的血腥味——还有晋诺沉没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