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你挺爱笑的。”从前在杏林时就常见他和兽们玩得不亦乐乎,然而她仅是远远观望,今日近看,才发现他笑起时唇形格外漂亮。
项丹青眨著眼,瞧她一再重复地盘著发,但发丝总是不听话地滑到她颈边,弄得她向来淡漠的表情浮出丝丝愠意,最后,她似是弄得烦了,索性把头发全拢到颈后不再理会。
几丝发因汗水之故仍沾在颈窝,她用手扇风,想讨些凉,苍白脸色因酷暑而在颊边浮出淡淡红晕,项丹青不忍瞧她这般难受,于是自她手中抽来那条缎带。
“不是我爱笑。”在她惊讶目光扫来时,他替她撩超发丝,十指稍嫌笨拙地在她发中穿梭。“是袁姑娘你从来没笑过。”
瞅著他差点让自己的发丝缠指,一会儿又懊恼的解著纠缠发丝,袁芷漪眼里有股兴味。“我一个人在杏林里嘻嘻哈哈的不奇怪吗?”
“换作是我,我定会每天大笑。”他是个会找有趣的事来做的人,更何况杏林里还有这么多兽陪著,每天看它们玩成一片也可找出些乐趣。
她看著他,好半晌后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犯心病吗?”这说法倒还含蓄,她其实想说的是他脑袋有毛病。
自她话里听出弦外之音的项丹青忽觉被人浇盆冷水,他长喟一声,无奈道:“你可以说我很能自得其乐,我会开心些。”真正不正常的人是她呀。
袁芷漪这回没说话,仅是拿眼盯著他,一会儿过去,她陡然伸指戬戳自己的嘴角,乍见她这怪异行径,项丹青停止动作,不解的看著她。
“我笑了吗?”她戳弄自己嘴角动作止住,头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没有,”他诚实地摇头。
她于是更用力地戳弄著,再问:“现在呢?”
“还是没有。”
听他这么说,她再次戳著唇角,可这回的劲道远比之前大上几倍,几乎都要把她的指印傍陷入颊上,项丹青看得大惊,在她把自己脸颊给戳伤前赶忙握住她的手。
“袁姑娘,你这是干嘛?”他拧紧眉,拇指轻抚被她戳红的唇角。
“学你。”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都会陷个窝下去。
看她一本正经的这么说,项丹青差点厥过去。
他真怀疑她在杏林里过著什么样的日子,有时看她精明,可有时寻常人该有的认知,她身上却不存半个。
“袁姑娘,你只要想著开心事就自然笑了,这根本不必学。”
“开心……”
袁芷漪抚著唇角,深思片刻,而后她很努力地、尽全力地扬起唇角——
“袁姑娘,你在哭吗?”他愣愣地看著她。
“我在笑。”她收起那不伦不类的笑容,感觉脸颊好像抽筋般疼。
听完这话,项丹青有些颓丧的叹了口气,埋首继续替她编发。
“袁姑娘,你这样就挺好了。”若是看起来像死了爹娘的哭睑叫作笑,那他还是劝她冷冷淡淡的算了。
袁芷漪不再发一语,只是瞅著他忙碌的十指在她发中穿梭。
弄了大半天后才终于编好一条粗粗的长辫子,并系上缎带,项丹青喜出望外地抬头想看看自己成品如何,然在见到她那张淡容配上这条粗辫,尤其缎带还系得歪歪丑丑,他的脸色迅速垮下。
“绑得好丑。”简直是把头发当成杂草堆捆一捆。
袁芷漪执起那条长辫子端详,“不会,绑得很漂亮。”
项丹青愕然盯著她。
她是不是在外头流浪太久,不止身体变得差些,连眼光都变差了?
“这发比从前长了许多,盘发髻也麻烦。”她玩著发尾,微蹙眉心。“有时还真想剪了省事。”
“剪了?”项丹青听得讶呼,连忙摇头劝道:“别剪吧,剪了好可惜。”
那发虽缠指,可化作绕指柔的感觉却一点都不烦人,她的发模起来有如上好丝绸,若是剪了这般美丽的发,就算她不觉心痛他也会替她难过。
瞧他紧张的模样,袁芷漪斜斜脑袋看著他,“不剪,难道你以后都帮我编辫子?”
被她这么反问一句,项丹青顿时哑口无言。
他两颊透著红,撇过脸望向他处,而那双看著他的慧眼似是读出什么,可她未说,迳自起身挥去裙摆上的草屑,转过身直入厢房,然后再将门关上。
项丹青怔望著那扇门扉,心里有股异样感让人挑弄,荡在半空中不下。
他垂首看著不久前还为她编发的十指,将指尖栘到鼻前,尚残留著属于她的淡雅杏香。
难道你以后都帮我编辫子?
指头轻轻地动了动,而后他吻著略带杏香的指尖,沉嗓低喃——
“如果可以,一辈子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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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收了个姑娘。”
坐在茶楼看台处的绝佳席位,项丹青看著街上人来人往看出趣味时,就听见桌几另一头的司徒澐玥说了这么一句。
项丹青略感意外的撇头看向笑得两眼弯弯的好友,“你知道?”
“全西京的人都知道了。”司徒澐玥边说边提起茶壶替项丹青的空杯斟茶。“我还听说,这姑娘落在你手上,贞操堪虞。”
此话一出,才把茶饮入口的项丹青这会儿又噗地喷尽,幸好司徒澐玥眼明手快,迅速抄起桌上一只空盘挡在面前,才没被项丹青那口茶给喷得满脸。
“谁说的?!”项丹青抹著嘴边茶水,怒声问道。
“唉,别人当你是婬虫又不是三天两天的事,认命吧。”司徒澐玥说得毫无安慰之意,反倒有点损人。“不过你这人平时也没什么红颜知己,突然把个貌美如花的姑娘请进府里,也别怪他人误会你居心不良。”
听他这么提起,项丹青脑子里又浮现袁芷漪坐在树下回首的模样。
他不太自在的伸指抠抠发烫的脸颊,“我们是旧识了。”
“旧识?多久前认识的?”
“十二年前……”
“这么久?”司徒澐玥听得瞪眼,“我和你的交情也不过八、九年,这姑娘倒是挺了得……丹青。”
尚在神智恍惚的项丹青突地被人唤名,赶忙回神瞅向前方,然而当他一眼看见的,却是司徒澐玥那人人见了都会冷汗直冒的奸笑。
“你不会吧?丹青。”睑可真红哪。
“不、不会什么?”项丹青有些局促的回应。
“对那位姑娘……嗯?可别在我面前装聪明,说实话总比被我逼供好。”司徒澐玥嘿嘿笑,满脸算计他人的心思写得清清楚楚。
心里在想什么遭人看得一清二楚,项丹青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他泄气一叹,懊恼地用双掌捂脸。
他这张睑能不能不要这么的老实啊……
“你十二年都没跟她表示什么?”司徒澐玥只手托腮,感兴趣地瞅著他。
“若说表示……我和她在十二年前仅有个承诺。”
“承诺呀?”司徒澐玥露出明白的脸色直冲著项丹青笑,然后他伸出掌,带著深意地朝项丹青胸前的杏花香包拍个几下,惹来项丹青羞窘的大手挥来,挥开他在胸前的拍动。“你们是私定终身了?”
项丹青摇摇头,瞅著他这回应,司徒澐玥骤然眯紧双目。
“那她为什么耗费如此漫长的时日就为等你?你又不娶她。”
泵且不说这姑娘有多特别吧,就拿他项丹青来说,平白无故要个黄花大闺女等他如此久,这实在有失厚道。
况且这像伙心里一直有个“毛病”,那姑娘等的是其他男人或许还算情有所终,不过若是等项丹青,恐怕就……
项丹青先是愕然,随即见他苦恼地抓著脑袋猛摇,像是受到什么天人交战似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