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目前不缺什么,但是小姐毕竟是尊贵的出身,这儿的环境……并不是长久可以待下来的。”
小娟打量环境的不耐眼神,长离见了也略懂一、二。但她不想接续这个话题,直言问道:“小娟,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事?”
“长离,我是要提醒你一件事,寒公子的身分不是你配得起的。小姐虽然目前是落魄了些,但是论家世、相貌、才华都在你之上,你不要想趁人之危,横刀夺爱。”小娟脸色不豫,直话直说。
“我趁人之危、横刀夺爱?”长离提高声量,不敢置信地重复小娟的话,“小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你不懂?难道你不知道寒公子和小姐曾有过婚约?”
长离不必她解释,马上明了她的意思,“这是你个人的想法还是小姐的?”
见长离脸色一正,小娟犹豫了会儿,眉一扬,“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每当你来后又离去时,寒公子有时会在外面等你,是你不让寒公子进来看小姐的吧!你是不是怕他见了小姐,就将小姐接回寒府,反而把你赶走?”
长离没想过她们会知道寒季书偶尔会在外头等她的事,但她们却猜错了,是他不愿意进屋,而不是她不让他见秦梦蝶。
“爷赶不赶我,是他的权利,就像爷见不见小姐,也是他的意愿。我称他一声爷,自是尊重他的决定,而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所说的话,究竟是你或是小姐的意思?”长离想把事情弄清楚。
“小姐站在窗口看寒公子来去几次,小姐的心意我很清楚,而且我也与小姐谈过。若寒公子对小姐没有情意存在,怎会因为你两、三句话,他就愿意帮助我们?”小娟得意的扬眉,自以为是的推论。
“我们认为其实寒公子应该是喜欢小姐的,但你却横阻在他们之间,你用着救过他侄儿的恩情约束他,要他不能来见小姐,好让他只喜欢你一个人。”小娟咄咄逼人的语气直冲着长离而来,“是你阻扰了他们两人相见,你想一人独占寒公子吧!不过,小姐是识大体、懂礼数的千金小姐,这种有如妒妇的丑事,她不与你计较,也说不出口,她不想伤害你,所以才由我来说。”小娟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真是这样吗?”长离对小娟的推理,苦闷的笑问。“小娟,你告诉我,这纯粹是你个人的看法,还是小姐要你这么对我说?”
“没错,小姐希望你能看在夫人的情面上,成全她这段好姻缘。”小娟斩钉截铁的说道。
长离咬着唇、不停地眨眼,强把涌上眼眶的泪忍下去,直摇头想否认她所听的,奈何小娟面带仇恨的站在那儿看她。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她蹙紧双眉,还是逼不出声音来。她吞了好几口苦涩难咽的口水,久久不语地看着远离数步的墨衣、墨言,她让他们久等了。
她强吞下喉头滚动不休的哽咽,在第二次将伤心的鼻酸压回胸腔后,她逼着自己的嘴巴开口。
“好!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长离就看在夫人当年的相救之恩上,无论如何都请爷过来看小姐一趟。”她说到这儿,顿了顿,撇过脸不看小娟,将偷涌上来的泪水眨回眼眶,“但请你转告小姐,这真的是长离最后一次回报夫人当年的恩情,往后长离不再来,也不会插手小姐的任何一件事。至於爷那方面,长离没有权利承诺什么,只能尽力让爷来与小姐见一面,你请小姐好好把握。”长离说完,看也不看小娟,转头就走。
小娟见她走得急,追上了她,毫不留情的说:“这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不要回去后就忘了承诺,而且你最好也要有心理准备,一旦小姐真住进那儿,你是不会受到欢迎的。”
“你……”长离听到这话,猛一回头看向小娟,她真是痛到、气到不知该说什么。她猛然调回头,继续忍气吞泪的往墨衣他们走去。
她们这是过河拆桥吗?还是前世仇人相见,今世索债报冤?难道她这段日子所付出的,在她们眼里呈现出来的,竟是她成为阻隔秦梦蝶和爷结成好姻缘的障碍吗?那么爷呢?爷的心里又是怎么想呢?
她好气,更伤透了心,压回眼眶的泪怎么眨也眨不回去,哽咽塞住了喉头,吞下一个又起一个。见到墨衣他们,她握紧拳头,还是逼不出声音来,乾脆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墨衣和墨言见她伤痛到什么话也不说,净是低着头直往外走。两人目光一致的盯着小娟,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她。
一会儿,墨衣朝小娟点头一笑,开口说了话,“自作多情的人,总是容易伤心。”
墨言则看一眼埋头往前直走的人,再回头又望了望小娟,离开之前抛下一句话,“忘恩负义的人,根本不值得爷费心。”
***
寒星伴月夜深沉近水楼台歌声吟
书琴一只谱乐音月下独白诉衷心
情人不解难言伈金樽抚红烛烬
系上情弦再调韵吟咏天上人间追寻
长久心愿倾诉伊人
离花盛开愿与卿共芯馨
长离坐在房里,看着书上寒季书的练字。他的字写得好,词句读来颇有文采,似有含意,但她难得看他写词,而且写得如此深情。
他总言:吾人读圣贤书,不为文章诗句,乃重明义解理,行於身扬於世,有如大学所言--致知、格物、意诚、心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观其言、察其行,发现他先前有意误导她,让她以为他是个爱计较的精明商人,实则是个为善不喜人知的大善君子。长离对他刻意的欺骗哂然一笑。
“怪哉!都快二更天了,爷这么还不回来呢?”她低头看着从书楼拿回来的“唐诗百首注疏”,校对着里头的注脚。等待寒季书回来的心很急切,令她的注意力不集中,随意翻动一页,上面“长恨歌”的书体写得虽好,依然引不起她的注意。
午后,她从书画楼回府时,见若文在厅堂等她,她讶异地问他为何而来,这才知晓寒季书和人约了饭局;而若文则以为寒季书会派人找她来陪他吃午饭,结果她没回来,他只好一个人孤单的吃饭。
为此她很愧疚,整个下午都在陪他练拳、背背论语、聊聊天。直到用过晚膳,她还是没见寒季书回来,派人将若文送回寒大宅后,她一个人继续等下去。
这一夜,她等得既心慌又心急。
心慌,是因为她答应过他,不要求他去见小姐,但她今日又答应小娟这事,令她不知如何向他说。心急,是因为她真的存有私心,只想一人独占寒季书所有的关怀和注意,若不是两人的身分差太多,她真会不顾一切把他占为已有。
所以,她今天一定要说一说才行,必须趁着她还有勇气,趁着她的私心未战胜理智前,赶紧把话对寒季书说清楚。
“……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她做好了决定,再回到书上时,便见到这几句诗。她不自觉地吟起,心中感叹世间情感的无奈与分离。
虽说唐明皇和杨贵妃是爱得那般浓烈,然而一旦面临利害相冲时,感情还是禁不起考验。就像她的爹娘,不也曾经是深情比酒浓,但为了一个子嗣,冷战十年多直至老死,娘都不曾原谅爹,而爹更是抱着满满的遗憾挥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