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后,裴翠亭上的琴声扬起,悠扬琴声霎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声声清脆,音音宛转,曲弦愈高愈是扣人心弦、荡人肺腑,忽然他将琴弦一按,四周除了虫鸣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众人绵屏息而待,弦音忽然乍放,有如蛟龙冲天长鸣,又有如凤鸣青空缭绕不止。
在他弹指之间,众乐师们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几曾看过这般琴艺呢?
看他一指仿若十指,而十指仿佛有百指千指,弹、挑、捻、拨、揉之间,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却又是一气呵成的动作,即使看的人目不转睛,亦不及他的动作,难怪御史大人对他赞誉有加,果真当之无愧。
就在众人还沉醉琴声之时,琴音嘎然而止,只见晔涵站起,深深一福,众人才惊觉一曲已毕。
这时院中忽然一道声音,“好啊!再来一曲,朕要亲临翡翠亭聆赏。”
“皇上,那儿已经被乐师和舞伎占满了,恐怕没位子了。”裴王爷老实的说。
“没有关系,没位子坐,朕站着听了行。”
“皇上,这……”
“爹,不如派人去请涵儿来这里,他还准备了另外两首曲子,应该还没回房才是。”裴景睿建议。
“那好。来人——”裴王爷扬声叫唤家仆。
“停,不许说话。”皇上突然要众人噤声。
原来晔涵谢曲后,已重新调好了弦音,并且弹奏起了第二首曲子。
早在赏月宴开始前,裴景睿已对皇上奏禀,晔涵今晚只弹三首曲子;三首曲毕,晔涵就要快马赶回洛阳处理两件事。
一是凤翔阁晔涵回去裁夺一批由客人订购的新蜀锦,这批蜀锦已于三日前进货,请他回去过目,并速速决定裁制的样式,才能在冬季来临前赶制给订货的人;二是武玄门传来的消息,说是洛阳大守的千金昨夜莫名其妙心绞痛,武玄门的大夫束手无策,只好请他立即赶回为太守千金看诊。
皇上没想到晔涵的琴艺竟如此高超,以一具俗琴就能弹出仿佛天上来的仙乐一般,那如果换成一具上好的琴呢?
第二首及第三首曲子同样令在场的众人深深沉醉其中,没有人舍得出声打断这宛若夫籁般的琴首。
当第三首曲子弹奏完毕,晔涵在众人还未从神韵妙曲中回神之后,便已抱着琴转回北辰院。在裴王爷派来的家仆还未到达北辰院之前,他已经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和药草来到马房;当家仆匆匆赶到马房时,只见一片尘土飞扬,晔涵的人影已消失无踪了。
家仆只好回开阳院向裴王爷回禀。
“什么!走了!”裴王爷惊讶地说。
“是的,王爷。小的赶去时,就听马僮说,早在小少爷抵达粼园时,就已吩咐好备马,待演奏完毕,小少爷便要快马赶回洛阳,所以……”
“这……这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呢?”裴王爷很是为难。
但坐在首座的皇上早把他们主仆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感到遗憾,早知道他就亲自移架到翡翠亭,一来可以就近聆赏曲子;二来可以亲见裴晔函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有这样遗憾的并不是只有皇上一人,在场众人也一样觉得可惜。于是众人在抱憾中结束了赏月后,同时还意犹未尽地向裴王爷建议,希望明年再举办一次赏月宴。
但是隔年的中秋,晔涵却商务需要,与元令到陇西处理由丝绸路上所购进的货品和丝绸事宜,怎知当地正流行“疯蝎子毒症”,于是他们又留在那儿与武玄门的大夫一同,赏月宴上,众人无缘再度聆赏晔涵的琴艺。
待晔涵再度回到长安时,却已是另一年的春天了。
第三章
贞观六年华山
“大胆山贼!扁天化日之下竟敢拦咱行抢!”敬君安坐在马背上,对着拦路的山贼大声斥喝。
“喂!大个子,废话少说,只要你乖乖地把银两交出来,大爷我就饶你一命。”一个身材矮小、肥胖的男子,一脚踩在路旁的大石头上,口中么喝着。
“哼!大胆山贼,今日遇上敬某便是你们的末日,休想我会饶了你们。”敬君安边安抚着胯下因山贼挑衅而受惊吓的马儿,边怒气张扬地喊着。
“二哥,看样子这小子是不打算领我们好意,那我们又何必放了他呢?”一个一脸脏污的小伙子边说边斜睨敬君安。
“小弟,别这样说,你忘记我们答应大娘的事,只要对方愿意将钱财留下,我们就不伤人。”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轻拍他的背说。
“可是他不愿意呀,而且说不定他还打算抓我们去见官爷呢。”那小伙子瞪着敬君安说。
“不错,这位小兄弟说得一点也没错,大爷我今天要将你们一网打尽,并且带回长安治罪。”敬君安沉声说道。
“哼!谁抓谁还难说呢!也不想想自己才一个人,凭你的能耐就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吗?”那小伙子的语气满是轻视。
“二哥,我看他是不可能乖乖地把银两交出来,不如我们早点动手,别听他罗唆了。”一个身材中等、相貌平凡的男子,上前一步,靠在那名身材矮小男子的耳畔低声说着。
但不管他再怎么压低声音,依然逃不出敬君安的耳力。“没错,早点动手也好早点结束,我今天还要赶回长安,没有时间和你们这群山贼穷耗。”
那名身材矮小的男子冷哼一声,业臂一挥,一群山贼立即动手。
所谓“孤掌难敌猴群拳,猛虎难敌小犬群”,尽避敬君安武功高强,仍是不敌群贼的围攻,这会儿身上已挂彩,但他依然奋战不懈。
“住手!”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身穿青衫的年轻人坐在马上,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拉住马鞍,朗声道:“各位,我这袋银两给你们,请各位放过这位大爷吧!”
“喂,他是你什么人哪?”身材矮小的男子开口问道。
“非亲非故。”年轻人不疾不徐的回答,同时下马走向山贼。
“非亲非故厂”那名小伙子不信地重复年轻人的话。“既然非亲非敌,你为什么要救他?”
年轻人闻言,嘴角轻扬,“因为他需要我救,所以我救他。”
“这……这是什么理由?”身材矮小的男子对年轻人的话深感不解。
“那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抢这位大爷呢?”年轻人不答反问。
“呃……因为……”
“因为我需要抢他,所以我抢他。”那小伙子照着年轻人方才回答的话说。
“哦,那我救他的理由不是更理所当然了吗?”年轻人对他微微一笑。
天啊!他对我笑也!小伙子兴奋地想着,他不自觉地回年轻人一笑。
忽然“啪”地一声,小伙子的头一阵疼痛,“哎哟!谁这么大胆敢打——”当他看清楚是谁打他的头后,立即噤声不语。
年轻不理会他们,迳自说道:“各位大哥,我手上的钱袋里有一千两百两,不知这个数目够不够让这位大爷离开呢?”
“什么?!你有一千两百两?”身材矮小的男子不敢置信地说:“喂!小子,为何你会有这么多银两?”
年轻人哂笑道:“这不是我们商谈的重点吧。
“如果你能拿出一万两,我们立即放了他。”那名小伙子插嘴。他看年轻人又对他微笑,但下一瞬他的身子却是一僵。
“姑娘,”年轻人站在小伙子身后,轻声地在小伙子耳畔低喃一声,接着放大声量的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大爷已经让你们伤成这样,而你们要银两我也拿出来了,你们又何必为难这位大爷和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