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围嗡嗡的评论声浪,管三国以不变应万变,无辜依旧。
“前辈所言差矣。”他平心静气的说道:“若晚辈真拥有那令牌,又真心怀不轨,何须对此令现世忧心,还眼巴巴起来参与这大会?”
这招扮猪吃老虎在过去一直就是他最拿手的事,现又经历了不择手段拐骗心中珍爱的严酷修行,如今功力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明显的证据即是——大会上一些较急躁的武林人士本已打算兵戎相向,可一对上那不带恶意的孩子气无辜表情,也很快的熄了火,改为静观其变。
“管少侠一张嘴舌粲莲花,颠倒黑白的功夫甚是了得。”周崇鸣冷笑,接着面色一沉,朝众人扬声道:“这厮明知老夫的计划,却装着关心江湖大事的模样前来与会,完全印证了他的狼子野心,然而他的出席不过是妄想将诸位江湖朋友一网打尽,完成他一统江湖的痴心妄想!”
这话一出,自然又是一阵骚动,但管三国倒是镇定。
“原来境管镖局的叛徒是用这些话来蒙骗前辈,也难怪前辈对晚辈是这般的态度与不谅解了。”管三国一脸痛心。
叛徒,这个字眼成功地吸引些许注意力,毕竟都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人士,背叛向来是最为忌讳的行为之一。
当所有人正彼此猜忌、不知该信谁的时候,管三国扬声承认:“是,繁花令最初确实与我境管镖局相关。”
不出所料,此言一出,虽引发一波哗然之声,但每个人更想听完后续下文,喧哗过后,反倒是一片安静。
“但那只是一份形同护镖的工作!”管三国没教他们失望,接着朗声说道:“那面繁花令理应回归御华宫,我境管镖局接了这委托,错就错在我不该低估人的私心,没料到本该护令的人竟会为了私利而背叛我,甚而在盗走那面令牌后掩饰其罪行,暗地里忙着跟盟主进谗言,编派一套血洗衣江湖的说词来煽动盟主召开此次大会。”
“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有人高声质问。
避三国很实际的反问:“难道在座的江湖朋友们,真认为我管某人带个朋友出席,仅凭两人之力即能敌得过在场诸位?真可以像盟主所说的那般,血洗这武林大会?”
这话问得现场一片沉默。
确实,虽然江湖传闻管三国是个武学奇才,各门派的功夫路数只消让他看过一遍,便能大抵模仿个六、七成,实力深不可测。
但就算如此,仅凭两人之力想力抗群雄?
包何况另一人虽覆面看不清容貌,但依身形而论,明显就是个女人,这样的两人组,是能成得了什么血腥大业?
事情显而易见,众人狐疑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往周崇鸣身上集中过去。
而周崇鸣即便成见在先,到这地步也不得不有所动摇……
“眼下这一切,全是那叛徒的计划。”管三国高声道。
其实一直就知道周崇鸣对他抱有敌意,就算不为了顾全大局,管三国也从来不是会当众兴师问罪、定要争出个输赢的人。
包何况这会儿该是以大局为重的时刻。
“此人利用盟主急公好义的侠义心肠编造了谎言,”管三国高声道:“为的就是想制造混乱,好坐收渔翁之利,我们绝不可自乱阵脚,称了他的心意。”
“到底是谁?”
“盟主大人快说,那人是谁?”
与会的人众里,开始有人鼓噪。
周崇鸣见状,心知肚明大势已去,加上管三国才刚为他搭了台阶好下台,他才正要顺势民意供出那个策动一切背叛者……
“是我!”
有人出声,承认不讳。
循声看去,从周崇鸣身后那张大屏风侧走出个面如槁木死灰的妇人,因为颈前让人给架着一把知刃,身子抖得跟筛糠没两样。
再定眼一看,这人不正是武林盟主周崇鸣的妻子吗?
架着她的那人,竟是……
第10章(1)
密谋策划一切的人,是理论上该在几百里外奔丧的那一个。
即便有着四选一的心理准备,真看见人时,管三国还是隐隐感到失望……他很清楚机会机会渺小,可他一直暗自期望是自己弄错了,犯事的其实是个不相识的外人,一切只是机缘凑巧,看起来像是境管镖局有叛徒而已。
但现实袭来,真相就是这般的教人失望……
“胡一夏,你这是做什么?”周崇鸣一记怒吼,不敢相信挟持发妻的那人,就是先前开口闭口公理正义、说得一派为了打倒伪君子而前来投靠的那人。
“周前辈,事情不明摆着,还需要问吗?”模样清瘦、面色偏白好似带着病气的胡一夏挟持着人质,态度轻佻地直笑着。
“夫君……”周夫人虽名为盟主夫人,可夫妻之间向来就是貌合神离,不曾习武的她从来也没想搭理另一半心之所系的江湖事,今日这样的阵仗更是她想也想不到了,吓得她眼泪直流。
“放开我夫人,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便是,犯不着对一介弱质女流出手!”周崇鸣怒道。
“武林盟主的位置坐久了,脑袋不好使了吗?”胡一夏摇摇头,鄙视意味浓厚地笑叹:“晚生将做之事,若无夫人配合,别说成事,就连能不能安然月兑身都成问题,蠢人才会干那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看着挟持人质的他,管三国只想问:“胡一夏,为什么?”
这人,是他六年前所结识,当时情势极为险恶,一批穷寇正打算洗衣劫一山边小村,是他与同样路过的胡一夏联手击退一干恶寇。
当时的胡一夏武艺堪称平平而已,可管三国看中那份为了信念可以不顾生死全力相搏的特性,是以开口邀请共事,甚至在对方一直表现出上进心的情况下,哪管是名师的指点还是秘笈的提供从不间断,让那原本平平的武艺不断进步到上层的水平。
如此六年过去,两人共事至今,胡一夏在管三国的心中,一直就是个努力上进的汉子,不料……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管三国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还能为什么?”胡一夏觉得这问题很可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难得的机会就在我眼前,只消伸手去取就能得到,我要不把握住机会,那未免也太蠢了。”
避三国紧握双拳,而后松开,只问道:“那小沙弥呢?”
“那孩子啊!”没料到他会问起那个小沙弥,胡一夏状似回想的说道:“说起来真多亏了他,原本只是随意打探了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要特地派我们几人去佛门净地暗中保护,倒没想到那些个支离破碎的探问中,夹带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事并不在胡一夏的预期中。
事实上,连小沙弥都不晓得自己透露了什么,他只是在胡一夏刻意的攀谈下不经意地闲聊提及,除了带发修行外,霍叔公的生活作息一直都像个高僧般规律,唯一的例外只有前阵子主动找来家族的子侄辈,托付还一个叫繁花令的东西。
那孩子完全不晓得繁花令的珍贵与重要性,就这么随口说了,浑然不知这讯息之重大,足以改变胡一夏的一生,甚至,直接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孩子呢?”管三国不接受含糊带过的答案。
“为了嘉奖他的贡献,我完成他的心愿,让他提早去见他的佛祖了。”胡一夏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只是个孩子!”管三国恼怒。
“所以我得冒着其他人得知繁花令存在的风险,就因为他只是个孩子?”胡一夏露出一脸“你少白痴”的表情,不屑道:“要是不认清牺牲是有所必要的,是要怎么成就一番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