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趁着月黑风高,她拎着一袋装着糕点与两壶洒的小行囊,踏上了云游之路,展开那一度被迫中止的计划。
尚姗确实是有计划的,至少她想好了最初的路线。
按照汁划,她打算从城东出城,那儿守城的驻哨最松,凭她只有轻功还可以的三脚猫身手,要躲过那些执行宵禁的城门卫兵并不难。
只是她还没机会到城门,才在半路上,就让不速之客给拦了下来。
暗夜,没有月亮,连星星也没几颗……
尚姗瞪着摆下她的人。
左施施?
什么鬼?这末免也太离奇了。
尚姗如此的震惊,左施施却是完全能理解。因为连她自己也没料到,老天爷竟然愿意帮她,让她得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从家中偷跑出来。
这很不容易,因为她那巴望靠着妹妹翻身,享一生荣华富贵的姐姐向来很关切她的一举一动,但她竟然做到了!
最不可思议的幸运是,还真一如她所推测的那般,让她顺利在往城东的路上等到了尚姗的出现。
这一定是命中注定!
左施施认定了,这是老天爷对她勇敢跨出这一步的最大奖赏!
所以她要一鼓作气地发挥出她的勇气——
“带我一起走吧,尚……姑娘。”她说着,柔柔软软的声音在称呼尚姗时迟疑了下。
虽然左施施神情恳切、语气认真,甚至为了展现她是有备而来的决心,同尚姗一样穿起了男装,但看在尚姗眼里……
不行!不行!不行!
这已经不是破绽可以形容,左施施的装备在尚姗的眼中看来,完全就是一个不伦不类的画面。
饼去,尚姗因为觉得舒适与方便。不想上哪儿溜达都得忍受别人的异样目光,所以理所当然地做男装打扮,从此走在路上,行动自如、快活得很。
是直到这当下,有个活生生的实例到了眼前,尚姗才知道,原来并不是穿上男装就会像男人!
这左施施,明明也不是妖娆娇媚型的女子,可不知怎地,就算同样穿着男人的衣服,那眉、那眼、那弱不禁风的神韵一看也知是个女人,再加上那娇娇软软的说话语调,更是十足十的女人。
一个穿着男装的女人?
还是穿着男装的娘娘腔?
这问题很容易混淆,因为穿男装的左施施,怎么看就怎么奇怪。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
饼度吃惊而稍稍恍神的尚姗很快地拉回思绪,知道这可不是纳闷这问题的时候。
“左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尚姗忙问。
这问题,左施施能老实回答“因为买通尹府的某个仆役,专门给她们通风报信”,或是像“私下交代了那人,要密切注意你的所有动向”这种话吗?
左施施头脑甚为清楚,不消说,这问题自然是避而不答。
稍一冷静,她大抵也能想像出,在这大门大户里,什么事不会发生?
不过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出在,就算这左施施有门路探知尹家内的大致动向,又怎么会关注她的动静?
包不合理的是……自她作了离开的决定,其实耐着性子等了好几日,是下午时看天色不好,知晓今夜月色肯定昏暗不明,才临时决定行动。
这左施施又是怎么料定她的行踪?
被知道已经很离奇,要再加上没头没脑冒出来后的第一句活竟然是想跟她一块儿走,这到底是在演哪出?
尚姗纳闷呀!
“唤我施施吧!”左施施顾左右而言他,回避问题后,以很不寻常的亲切,主动道:“那我可以直接唤你的名吗?”
对着那闪着晶晶亮的水眸,尚姗虽然觉得古怪,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挂着略嫌尴尬的笑容,对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左施施有些害羞地回避掉四目交接,微笑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受礼教束缚,是个真真正正有着凌云之志的人,像你这样的人,离开桐城是迟早的事。”
啊?凌云之志?
尚姗让这字眼给惊到,怀疑这到底是她听错了,还是左施施的口误?
“姗,你带着我吧!”左施施并不是请求,她很理智地分析道:“就算换了一个全新的、无人认识的地方,让你以纯然的男性之姿生活下去,最终你还是摆月兑不了世俗礼教的包袱。”
顿了顿,左施施柔声道:“新环境的人们一样会期望你活在同样的礼教规范下,就算你是以男性的身份生活,还是一样要面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疲劳轰炸。”
尚姗尽了全力才勉强不让自己流露出太过痴呆的表情,但说真格的,她还真不明白这左施施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这左施施唤她的方式……是错觉吗?就算是说了要唤彼此的名,姗?这种叫法会不会太亲热了那么一点点?
左施施浑然不觉尚姗的状况外,一直以来总是闷声在思量这一切的她,想到梦想即将实现,让她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因为将尚姗视为同船人,左施施不吝于分享她的见解,说道:“如果你带着我,佯装成一对小夫妻的模样,那么事情就再也不一样了,因为人们总是习惯关注那些过了年纪还未订亲的孤男寡女,特别是姑娘家,好像过了十八还没结亲是罪大恶极之事……”
尚姗其实没听懂左施施到底想说什么,但这部分却不由得点点头,表示认同,因为她还记得,东宝指着她、说她是老姑婆时那一派痛心疾首的模样。
真是的,当老姑婆又如何?
她都不在意了,到底又干谁屁事?
左施施不同于尚姗,她不但是注意到这现象,还想了办法来解决,只见她道:“只消我们假扮成夫妻,那么不管到了哪儿,不但彼此有个照应,更重要的是,谁也不能拿婚姻大事来烦我们。”
嗯,呃,这个嘛……
尚姗经由一番努力,很勉强地抓到一个重点。
“左……施施。”在那秀眉微蹙起之前,尚姗机伶地改了口,问道:“施施,你很排斥婚姻大事?”
左施施没正面回答,但清冷微带倔强的神情已是默认。
“那我侄儿怎么办?”尚姗头大地冲口就问。
这问题让那略带清冷的丽颜出现些许为难,思索片刻后,说道:“我知尹公子对我情深意重,但……”
末闻下文,可一个但字,已叫尚姗的心凉了半截。
“姗,你懂的,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左施施最终说道。
“但我侄儿不是别人,他是那般的好……”尚姗素来的辩才无碍好似失了灵,这当下完全起不了作用,她已经吃惊到只能口吃,混乱到不知该从何说起。
左施施倒是一脸的理解,诚恳说道:“我也知他乃人中龙风、极其优秀,难得的是为人正派又乐于帮助他人,对我而言,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很乐意跟他结交。”
“朋、朋友?”尚姗不敢相信,就这样?
“我敬重他,若是可能,会当他是最好的朋友,但再多的,我真的没办法。”
左施施坦言道。
这并不是她不想尝试,在姐姐的强力洗脑下,如此一个人人视为乘龙快婿的人才,她也曾想过要接受。
但她做不到。
经过实际的相处之后,她最多就只能把尹水浒归类为朋友之辈,对他释出的善意,也仅限于朋友之情与义,再多的情感,她便再也无法做到。
“虽说如此,但我相信,尹少总有一天会找到真正适合他、又与他心意相通的女子。”左施施说。
尚姗仍在消化这整件事。
她不明白呀!
除了先前为了办诗会的种种讨论,再之后的想方设法下,这对外型登对的璧人常有机会在路上偶遇,或是打着以请教什么事为借口,左圆圆便领着左施施前来登门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