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贸然相认,只好用最笨的方式,想重新获得她的心,才会忍着满腔的相思之意,每天心痛地对她佯装陌生人……
“以上。”最后他说。
以上?
就这样?
牧倾心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他竟然用一个“自责”,就这么打发掉接下来的所有问题?
那种好似可怜又无辜,但实则吃定她拿不出具体证据来驳斥他的模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赖了,这哪里是东窗事发前那个玉树临风兼高雅清逸的姚舜平?
不止无赖,他还专断独行!
没征得她同意,他理所当然地宣布,她是他的妻,是习之的亲娘。
那不单是宣布,他是实际的进行。
从那之后,他待她的对外所有言行,从前一日“在苗寨相识的汉人朋友”的君子点头之交模式,大跃进,一跃成了夫妻应对模式,甚至是不顾她意愿,带着家当直接登堂入室,以男主人之姿给搬了进来。
这身分的剧烈变化,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寨,为了族务而外出的苗人凰,一回村子里就听说了这事,对此,她当然有疑问。
毕竟他们两个前后入寨时的说法,一个可是死了夫君,一个可是死了娘子,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凑上,成了一对了?
但面对苗人凰的登门质疑,他这死不要脸的,做错了事,惹她生气离家,他为了追回妻子,竟然敢装委屈,说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是因为只得顺着她的意,假装两人互不相识……
“我只说内人走了,可没说她死了。”他还特别强调,而且是一脸无辜。
她瞪他。
当初为求事情单纯,她对苗人凰隐瞒在先,没说她遗失了前三年记忆的事,既然先前没讲,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自曝,省得苗人凰胡思乱想,冒出她不够朋友或是没付出真心交朋友这类的想法。
他压根儿是吃定了她这一点,吃定她不能自曝,才这样胡诌一通。
结果牧倾心这一瞪,反倒为自己招来了一顿训话——
“美子,遮就系腻不对了。”苗人凰的训示直指向她。
接下来的训话方向很一致,是劝她脾气别这么大,虽然比较起来,男人确实显得没什么用,但总是夫妻了,真要闹也别闹得太过火,而且夫妻俩吵吵架没什么,但别把死啊死的拿来说嘴,这话听了总是不吉利,也不厚道。
“别怪她,是我没做好,惹她生气了。”戴着文雅书生的面具,姚舜平还回头帮她说项。
“腻听听,腻听听,恼到遮么过火,踏还系护着泥,腻别太欺负忍家西文人。”苗人凰又道。
继“脾气大”、“不厚道”之后,又多一个“欺负斯文人”,连着三只黑锅就这么凭空砸来,谁能继续忍气吞声?
“我没有。”牧倾心抗议道:“凰姊,你别信他的一面之词。”气不过,忍不住重重拧了他一记。
面对她的喊冤,连带将姚舜平吃痛却强忍的苦笑给看在眼里,苗人凰只是摇摇头,坚定了夫妻事别多管的信念,没想再多做开示,叹气而去。
是怎样?
牧倾心无言了。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才刚背上几只大黑锅的她,也只能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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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他这般的厚颜无耻,若换成平日的牧倾心,没想方设法扳回一城,或是使计让他栽个大跟头,让他自动求饶叫不敢,她就不叫牧倾心。
再不济,就算不靠智取,最具气魄的做法也该当场翻脸,恶狠狠地叫他滚蛋,让他再也无法吃她豆腐,占尽了口头便宜。
偏偏她不行!
天晓得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搞的,这没出世的小娃儿,从那天兴致一来,就开始折腾起自家娘亲,闹得她半死不活,却独爱亲爹身上的味道……不是墨莲这款融合上等香料的独特香气,这款名人墨客间视为珍品的香料虽然贵,但她小姐有的是家底,真有需要是不会把那点费用看在眼里。
现在难是难在,能镇定她所有不适的气味是他系在腰上的香囊,内装的墨莲暗香与自身体温融合之后、更加独一无二的气味。
这事邪门到了极致!
相信吗?要解除她身上所有的不适,包含可以顺利吞咽进食而不作呕,竟然药石罔效,只能依靠他身上的味道?
很不幸的,实验多次后的结果就是如此。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那像她这种得像八爪鱼般纠缠着他吸取味道的,又怎可能想翻脸就翻脸,随心所欲地将他逐出家门,直接上演休夫那款戏码?
这不,明明就是恼到想一把掐死他了事,却碍于妊娠不适……上一餐还没消化完,先前那恶梦一样的呕吐情况千万得预防在先,她可不想再来一次,把肚里消化到一半的食物给吐出来。
而且,那也不光光是孕吐、让人感到极端不适的问题。
她肚子里的孩子以日子算起来,明显长得慢了些,和同时期的孕妇比较起来,她实在是瘦了点。
为了孩子,她得保存所有的营养,不能再有丝毫的浪费,像先前那样卯起来狂吐的事,是绝对首要避免的事。
就因为这种种考量,为母则强,她只得厚着脸皮、忍着羞耻心,以暖味的姿态坐在他腿上,埋在他颈窝闻他的气味,因而给人一种恩爱夫妻和好后的浓情密意假象……
“生气了吗?”姚舜平倒是乖觉,见她沉默,马上装乖的陪不是。“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了,可是这是最快让苗姑娘全盘接受、又不起其他疑心的方法。”
“……”沉默,是因为要将骂人的话给压抑住。
“心儿有更好的方式吗?”当然不会承认,他故意的,就是故意要昭告天下,她专属于他姚舜平,还故意用套说法,让人不由得站在他这边。
这点心思,全让他藏在心里,只见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很识时务地改口忏悔道:“是我不好,自从失而复得之后,常常因为太高兴而忘了你已不是原先跟我成亲的姚心儿……”
现在又换走可怜路线了吗?
牧倾心又生气,又无奈。
她已经要搞不懂他这人了,真的。
时而温雅清圣如莲,四下无人时有可能耍赖形同无赖,装可怜博取同情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要说到装无辜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这人,随时皆可改变他的样貌,叫人难以模清他的真性情……水云,牧倾心开始有些些的明白,为什么他会取这样的字。
悠然高挂天际的浮云已是千变万化,倒映水中的云朵,除了变化,更是虚映无形,让人无从捉模起,不正是活月兑月兑的在说他这人吗!
她不自主地瞪着他,可他,却不见丝毫愧色,反而显得有些些的不好意思,有些些的扭捏……
“心儿……”他轻唤,用一种近乎欲语还羞的表情看着她,说道:“别这样看着我……”
又怎了?
牧倾心压根儿就跟不上他那千变万化的思绪路线。
“虽然你忘了,但我一向就很难抗拒你,你这样子看着我,我怕我会忍不住,毕竟……你知道的,我们夫妻分开很久了……”姚舜平说着,那害羞的样子,活像是要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
到底是谁才应该要害羞啊?
荒谬的感觉冲淡了牧倾心该要有的臊意,她恼得直掐住他的面颊,左右开弓,一手一边地掐着他的颊肉,佯怒问道:“你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姚舜平也不急着回答或挣扎,对她,他不论用什么样的面貌,唯一的心思只有一个……他要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