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嗯。”感觉太过奇怪,她只得籍动作来掩饰不自在,捧着花,她低着头走到角落找寻花瓶来放花。
“别管那花了,过来坐下。”御长夫指示。
虽阔别了一年,但她已太过习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忍着不自在感,她放下花,乖乖地坐到床边的座椅上。
“你跟念风他们两个孩子见过没?”御长夫随口问。
“还没。”眼观鼻、鼻观心,她姿态端正地回答。“我跟靳才刚回来,一下飞机后哪儿都没去,放好行李就先过来医院探视您。”
“霍靳那孩子在门外边等?”
“他绕去买点东西,说等下再来。”她面不改色地扯了个善意的谎言。
御长夫心里雪亮得很,自然明白那只是藉口,霍靳应该正在门外等着,要让他们祖孙俩有独处的时间说些体己话。
“他跟你一样,都是有心的好孩子。”他叹气。“是我对不起你……”
低垂的脑袋霍地抬起,她连忙制止。“爷爷您别这么说。”
“这是真的,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想起这十八年的荒唐,御长夫一脸的疲惫。
她沉默,真的是无话可说。
“这一年来,你别怪爷爷冷落你,实在是……实在是冲击太大……”
“嗯!我明白的。”她闷声接口道。“爷爷需要点时间去接受被隐瞒十八年后的真相。”
“不!并不止是那样。”御长夫痛苦的闭上眼,好半天后,才听见他沈痛的开口。“我或许古板、重男轻女,可是我并非不讲理。”
她沉默,知道他还没说完。
“当我知道所有真相后,我痛心,但绝大多数是因为你爸妈竟然作下欺骗我的这个决定,我没想到他们会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得牺牲掉你正常的人生来顾全他们所认定的大局。”御长夫至今想起还是一阵揪心。
看着她,他一脸的抱歉,是真的抱歉。
“会冷落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或许古板、或许重男轻女,可是我还不至于不讲理,只要你爸妈老老实实的说出真相,也许最初我是会有所反弹跟叨念,可都是一家人,还有什么问题是不能化解的?只要日子久了,我相信,在相处过后,是男是女,我也并非真那么样的在乎,因为重要的是,他们生下的是我们御家的孩子,是健康又聪明伶俐的孩子。”
因为仔细的聆听了每一句话,而且还加以分析过,她不禁屏息。
他——她那标准总是严苛过人、平日又高傲得不肯轻易向人低头的爷爷,他现在在做什么?
苞她说抱歉?
正面地肯定她?
就在她小心揣摩语意的同时,御长夫已然开口接道:“即使存活下来的只有女孩儿,他们也不该用欺瞒来面对一切。”
他看着她,此时,已是目带泪光。
“毕竟这个孩子已经是我所知道最好的孩子,他们实在没必要再领养两个孩子回来,导演起这一场荒谬的戏,弄得后来真相大白时,我因为对你所做的、让你承受的一切而自责、懊悔,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下,我只得远远的避开了你……”御长夫哽咽的说。
她跟着鼻酸。
并不是因为她总算肯定了他确实是在夸赞她,而是在这一刻,她生平第一次见到铁人般的御长夫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就达她父母的死讯,她到方才都没见他掉过一滴泪,可他现在为了她,因为对她的歉意与疼惜之情,他……真的哭了……因为他认同的泪意,心中的委屈感瞬间淹没了她,让她不由得为之鼻酸。
“别想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吸吸鼻子,找回自己声音的她阻止他再往下想去。“您才刚发过病,该好好休养才是。”
“有些话,该说就当说,要不,我都这把年纪了,不但有高血压的毛病,还病发过两次,谁知道还能拖到几时?”抹去眼眶中未落下的泪,御长夫叹气。“不趁现在有机会说完,我怕下一回意外发生时,想说什么都没办法说了。”
提及儿子与媳妇的死于非命,那苍老的容颜更显落寞寂寥,看得人于心不忍。
“别急,等您养好了病,以后哪还怕没谈天的机会。”她强颜欢笑的说道。
“对了,霍靳那孩子是知道的吧?”御长夫关心的问起这问题。“当初我因为太震惊,深觉家丑不可外扬,因此没有张扬,就连霍家那边也不提,尤其想着既然要还你原来的身份,就不该拖泥带水,索性断个彻底,除了原来就知情的少数几人,对外一律宣布让你辛苦十八年的假身份已死,就连与你感情最好的霍靳也一样,因为不知道你怎么想,所以我没费事让人通知他,他就像所有人一样,以为你已在那场车祸中死去了。”
“他知道了。”她承认。“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几乎是我另一个自己,我不可能永远都瞒着他,后来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了。”
“他知道时没为难你吧?”御长夫担忧地问,就像全天下所有爱护孙儿的祖父一样,深怕两人的友情因此生变。
“谈过之后就好了。”她轻描淡写,不愿多谈两人“谈”的过程跟方式。
“那就好。”御长夫欣慰地点点头。“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想要交到知心的朋友是很难的,你要好好把握这份友谊。”
她正打算说明不止霍靳,她还把真相告诉了几个朋友、而且这些朋友绝对信得过时,忽地,门外匡啷一声巨响中断了他们祖孙的谈话。
一老一少相视一眼,表情一致地皱起了眉。
发生什么事了?
***
这一日绝对不是御宛芸的幸运日!
尤其当她以可笑的死蟑螂姿态趴卧在地板上时,她不但觉得不幸运,还能肯定这一刻她一定是全世界最最悲惨的人。
全世界都要跟她作对吗?
先是在双亲的安葬仪式中跟兄长闹了脾气,在她负气返家后,想起为人孙儿至少该尽到送饭的责任,她抛开个人情绪,十分尽责的担负起送晚餐的工作,可回报她的责任感与一片好心的是什么?
狈吃屎——她彻底的、无力挽回的往前一扑,摔了个狗吃屎!
她不过是想送餐盒过来而已,命运没必要这样戏剧化的对待她吧?
她发誓,她真的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在她能反应前,脚下一滑,手中的餐盒摔飞了出去,然后在那不锈钢制的餐盒发出巨响的同一秒,她人就像被踩扁的蟑螂一样趴卧在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
就在御宛芸因为疼痛而动作迟钝,决定在护理站的护士过来询问前,就继续趴在地上装死人的时候,低沉好听的男性嗓音毫无预警的在头顶响起。
这下子,她当场僵如死尸,完全没想到,她毕生最丢人的一刻竟让人看到了!
“你受伤了?”见她没反应,那好听的男音再问。
“怎么了?”巨响后的第一时间里,护理站的护士从走廊探出头来问。
一见趴在地上的人是方才进来的御宛芸,护士大吃一惊。
“御小姐,你怎么了?”因为御长夫住院的关系,这些天护理站已认得御念风与御宛芸两兄妹,方才还纳闷今天怎么只一个人来探病,哪晓得没一眨眼时间,人竟然就趴卧在这里。
“她跌倒了。”言简意赅,那好听的男音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
“哎呀!怎么弄得到处都是。”见一地壮志未酬的食物,护士惊呼。
将所有对话听进耳里,御宛芸在心里哀嚎,当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