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破碎的低喃由她口中轻逸而出,她拉住了他,在他行经身旁、就要离开她的时候,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紧拉住他,不肯让他离开。
霍靳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发心,等着听她想说什么。
“别走,你别走……”蛲首低垂,她极力的想克制情绪,那语调及模样就像一只负伤的、呜咽低呜的小动物。
霍靳皱眉,不习惯见她如此柔弱的模样,那让他觉得……觉得心软,可偏偏心软的感觉是他目前最不需要的。
她压抑下哽咽,力图镇定的开口:“我不说,是因为我害怕,我怕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我怕你气恼我的瞒骗,即使一开始我自己也不知情。”
“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以为我真那么不讲理,会迁怒于你吗?”霍靳因为她的假设而恼怒。
“因为四个姊姊,你讨厌女孩子的程度,我还不够了解吗?”她低嚷,执握住他右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如果我真告诉了你,就算你不怪我,你觉得我们的朋友关系还能维持下去吗?”
霍靳一时无言,可那并不能消去他心中的怒火。
“就是怕你会有这种反应,我才一直迟迟无法告诉你真相,你以为我一人承受这些,心里就好过了吗?”她哽咽,抬头看他,却只看见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看见她苍白又哀凄的面容,霍靳心中一紧,不同于得知御风行死讯时的疼痛,那种紧是一种他也说不出口的怪异感,可很快的,他命令自己甩开这些感觉,同时,他也甩开了她紧握住的手。
“抱歉,恕我愚昧得无法体会你的立场,对我来说,你的不信任已说明一切,既然连朋友都不是,我不以为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冷峻的面容不带一丝情感的说道,丢下几句后,霍靳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在他选择离开后,再也没停留或是回头看她一眼,就在大门闺上的那一瞬间,两行清泪顺着她柔美的颊而滑落。
他不知道,他永远都不知道,他几句凉薄不留情的话语伤得她多痛又多深。
蜷起身子,她整个人窝陷入沙发当中,不言也不语。
第九章
老实说,从踏出日光室那一刻,霍折就后悔了。
理智回来后,他很明白的知道,历经死别后的重逢,他更该要分外珍惜这个还能再重聚的缘分,可没料到,他的骄傲会在那当头跟他作对,害他一时恼火起来,怨念蒙蔽了一切,完全忘初衷,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的下场。
可是撂狠话的人是他,现在要怎么收尾?
闷闷不乐地度过了三天,还想不出合理的办法来,霍靳的心情更是闷上加闷,森冷的气势已达生人勿近的地步,让本来就心烦的惠天郡也看不下去。
“你干么?”身边同学三三两两的散去,惠天郡抱着厚实的课本踱步向失神的他而来。
从高中部毕业后,成绩超越标准的他们都直升上圣若望学园的大学部,因为科系不同的关系,原来亲近的几个人变得较不常碰面,不再同高中时期一样能有长时间相处,但由于主修政治系的霍靳加选了几堂商业的课程,主修餐饮管理的惠天郡也是,因此两人碰面的机会比起哲学系的月童,机率上自是多出了许多。
“出事了吗?看你魂不守舍的。”惠天郡问。
“没事。”面对惠天郡的关心,霍靳粉饰太平。
不只是因为他现在心乱得要命,实在是御家的事乱得可以,在他自己整理好头绪,并徵得当事人同意前,他没兴趣大嘴巴到处讲这件隐藏十多年的秘辛。
“少来,我听说前几天你跷了两天的课。”跟他现在的不对劲相联结,要说没事,惠天郡打死都不信。
“别提我,你呢?不去高中部接双双学妹?”霍靳带开话题,看这时间,也是高中部放学时间。
“哼!”惠天郡孩子气的别过头,不想多谈。
“怎么了?吵嘴了?”这倒是稀奇,霍斩从没想过这对宝贝师兄妹会吵嘴。
“她竟背着我跟同学去联谊。”惠天郡恨声道。
“才不是!”断然的反驳声从门口传来,不知什么时候跑来的,话题人物夏无双就杵在那儿怒瞪着惠天郡。
“你明明就去了。”惠天郡背过身,气得不想看见她。
“我跟你说过,我不知道那是联谊啊!慧芳约我时只说是女同学的聚会,要我准时到,我去了才知道还有其他学校的男孩子参加,你怎么能怪我?”夏无双哇哇大叫,她自认为她也是受害者。
“难道该怪我?”
“这不是要怪谁的问题,因为说起来,我们都是受害者啊!你想想,我去联谊,你吃醋、生闷气,但你以为我真的觉得好玩,真的觉得高兴吗?知道是那种联谊活动,我也很生气,可是我人都已经去了,能怎么办?”
夏无双气恼,不懂他怎么想不透这么简单的道理。
“尤其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也不是出于自愿的,还骂了我一顿,你不觉得其实我才是最委屈的人吗?”
“你瞒住我就是不对!”惠天郡坚持。
“但我是怕你生气,才会想瞒住你的,我哪知道慧芳那个大嘴巴会在你面前提起?再说,你要真的有听进去她的话,就该知道那天在茶艺馆碰面后我就走了,根本没跟那些男孩子出去烤肉。”委曲求全多日的她也感到气恼了。
“……”惠天郡瞪着她,没讲话。
“你根本就不讲理,明明知道我是不知情之下的受害者,不但凶了我一顿,现在还一直跟我发脾气,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我没想怎么样。”被她这一说,他口气不软下来才有鬼,但一时还没找到台阶下,脸色还是难看。
“哼!既然不想怎么样,那现在趁霍学长在场,你请他评评理,看看谁才是真正受委屈的那一个,理亏的人要道歉。”她很快想出办法。
惠天郡点头同意,可猛一回头才发现……啊人哩?
日升日落,睁着眼,看着窗外彩霞满天,躺在床上的御澄云其实是不知今夕何夕的?
自从那一天霍靳头也不回的离开之后,失魂落魄的她回房后就是这个姿势,一直到了今日,还不见回神。
她累到极点,也已经数不清是过了几天,她只知道,没来,他仍旧是没来……一直在等他,她一直就在等他,以为他够理智,即使一时气愤,但只要想通了就会回头来找她。
所以她等着,等着他来找她,为了怕错过,她连合上眼睡一下都不敢……当然,实际上她本来就睡得不好,在霍靳寻上门之前,这屋子的空洞原本就让她无法入眠,加上现在为了要等人,她更是不敢合上眼入睡,往往累到极限闭上了眼,可没一会儿就惊得睁开了眼,再也睡不着。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一定会出问题,可是她没办法控制事情的发展,再者,反正现在事情也早超出她的预期,完全失去了控制。
连叹惜的力气都没有,她勉强的坐起身来,无意义的看着没有焦距的前方。
累……她觉得累,好累好累……想想她这一生,打出世就是因为一个谎言而活,因为父母的私心,她不是她,而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而讽刺的是,所有的人、所有她最亲近的血亲,他们在乎的却是那个死去的人,不是她,从来就不是她!
虽然有着欺瞒,可是她真的以为霍斩不一样,跟那些名义上是她父母、祖父的血亲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