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山无陵对上翁柏,其实上完全不输给他,“难道我在翁氏连一杯茶都喝不起?”
翁柏挤了下眉,随即朝唯一的家仆吩咐。
所有的人等着山无陵慢条斯理的喝茶,还听他嫌弃这茶有多难喝,连山家的水都比不上。
他当然是故意的,而不屑与他为伍,却又不得不接纳他的翁家人用怏怏不乐的白眼瞪他。
翁元让深怕他会引起群愤,扯住他的衣裳,低身阻止,“够了,别这样。”
山无陵也不想浪费时间,于是见好就收。
“我要看翁氏的账册。”
“什么账册?我们没那种东西。”叔母装傻拒绝。
翁氏的大家长也没发对。
“说得也是,翁氏没钱,所有不需要记账,那就把借据和契约都拿出来。”山无陵捺着性子和他们周旋,说话极不客气。
“你这话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年纪最小的堂妹翁元慕站起来,义愤填膺的指着他骂。
“你们也是狗眼看人低呀!”他讪笑,嗓音愉快而高亢。
翁元让猜想他一定正为了找到机会报复而感到快乐,如果强行打断的话,一定会惹得他不悦,但这些是她的家人,也是等于把她一起说进去了,不反抗的话,好像又说不过气。
“山……”她开口,想要他克制一点,突然被他一扯,整个人俯身向下。
他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不亲密一点的呼唤我,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担心他是否真的会娶她。
明白山无陵的意思,被放开的翁元让重新站稳后,有些不习惯,慢吞吞的开口,“无……无陵,还是快点谈正事吧!”
他们还没有互相不带姓,直呼彼此名字的关系,她当然不自在。
“好。”山无陵忽然变得很好说话,“如果他们拿不出我要的东西,我们就回去吧!”
“你……”性急的翁元让正打算再骂他几句。
“淑子,去把账册那出来。”翁柏打断她的话,看想多年来负责记账,翁元让的二娘萧淑子。
“还有借款借据,无论数目多少。”山无陵得寸进尺的要求。
从头到尾没说话的萧淑子望向翁柏。
翁柏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抽动,“包含债款借据。”
翁元让非常吃惊,很难相信作风强硬的爷爷会任由“山家的”发号施令,更是第一次听到二娘原来替家里管账。
没多久,萧淑子便将账册交到山无陵的手中,又一语不发的退回座位。
山无陵翻开账册,翁元让往旁边移了一步,莫名的不敢看上头的数字。
倏地,一只厚掌扣住雪腕,他的目光还盯看账目,却把她抓回身侧,并且不愿意放掉,修长的指头在主人专注的时候,纠缠着她青葱般的纤指把玩,偶尔拿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或是下颚,没有意识到这举动在别人的眼里看来有多么亲昵。
翁元让发现所有人的都因为山无陵的这个举动而盯着自己,艳红的秀容垂下,不好意思再抬起来。
若不是看出他的认真和严肃,她绝对会抱怨,虽然抱怨也不见得会被接受就是了。
第3章(2)
半响,山无陵看完了账册。
“山当家有何高见?”负责管账的萧淑子理所当然的跳出来质问。
“我的结论是,遣散你的军队。”山无陵看着我不,轻快且不失认真的建议。
“不行。”翁柏想也不想便拒绝,“没了军队,我们要如何对抗就近威胁的东方家?更别提敖氏野心勃勃,所经之处都是战火延烧,徐郡若想象现在一样安全无虑,军队不能少。”
“铿锵有力,但是这个理由无法使你养得起数目如此庞大的军队。你以为军粮还剩多少?等到你供应不了大批兵将的温饱,他们便会转向徐郡的人民掠夺,接着他们会发现内部耗损严重的翁氏根本无所畏惧。你认为他们造反,除掉整个翁氏,需要花多久时间?”山无陵清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含翁元让,说出严厉的话语,“翁氏所有的人,再加上忠心耿耿、不知多久没领薪饷的家仆,不到十个……这么说吧!随便来个高级将领,不出半刻钟,就能灭了历史悠久的翁氏。”
他说的情况清晰可预期,比翁柏说的还更事关紧要,一屋子的女眷们终于暂时放下芥蒂,安静下来。
翁柏袒护也纵容军队,许多兵卒在徐郡内横行霸道,早已惹得徐郡百姓怨声连连,对翁氏的管理起了疑心,不再信任,将来翁氏要倒,绝对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难道你以为娶了让儿,我就会让你插手管翁氏的事?”翁柏讥嘲。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得娶她?今天是你们需要我的资助,我即使把她收在身边,不给她任何名分,只给你们招妻的那笔聘金,你们照样会为了那笔钱,欢天喜地的把她送到我面前。”山无陵说着无情的话,感觉掌中的小手一颤,却没有停下,“而山穷水尽的你们只求能暂时解决窘境,可没有解决问题根本的勇气和脑子。面对这样的翁氏,我不费一分一毛钱财,就能得到她。”
翁元让难以置信的瞪着他的侧脸。
他见了,优雅的笑说:“不相信吗?我只要收购翁氏的债款,把你们逼上绝路,你难道不会乖乖的匍匐在我的脚边?”
纤细的身躯一震,翁元让发现他们是在想得太简单了。
山无陵确实可以不用帮忙翁氏,即使什么也不做,翁氏不出三个月一定垮台,到时候她可能连匍匐在他脚边的资格都没有,一定会和家里的女眷们颠沛流离、堕入风尘……她从女眷们畏怯的表情也能看出她们和自己想的是同样一件事。
“还是不行!军队解散等同翁氏毁灭,倘若结果都是灭族,那我宁愿在强盛中毁灭,也不能让人道尽家道中落的困境。”翁柏的立场极为坚定。
“我向来不欣赏食古不化。”山无陵轻嗤,将翁元让的手摊平放在手中,观察她的掌纹,漫不经心的说:“我是商人,凡事向利益看,纵使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会傻得替你养那支无用的军队,虚耗山家。你该做的不是固执的守着那些眼下用不到的兵将,而是要发挥他们的功用。”
“军队的功用就是打仗!”被年纪和外表比自己小的山无陵教训得恼羞成怒,翁柏低声斥道。
“现在打了吗?明明已经有许多年东方氏没有对徐郡用兵,你应该让那支军队屯田,开垦徐郡境内的无主地,一来可以省下庞大的伙食开销,二来能建立军队的良好形象,让人民不会讨厌他们,也不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异议,而非时时刻刻对东方家会打过来提心吊胆。”山无陵不疾不徐的提出建议。
翁元让发现女眷们动摇了,纷纷对翁柏报以企盼、乞求的视线,翁柏陷入沉默,紧抿嘴唇,爬满皱纹的脸庞严肃不已。
山无陵骤然起身,“你可以考虑我的做法,不过要知道,我只接受肯定得答复。”
他牵扶着安静无声,像是被吓呆的翁元让走出去,却在前厅大门前停下脚步。
“我暂时会住在翁氏,随时可以来告诉我答案。”
在山无陵的坚持之下,翁元让带他回到自己的闺房,一路上都很安静。
懒得打量没什么好看的房间,他坐在勉强能充当床的陈旧床榻上,随即开口,“我以为你会替你爷爷说话。”
“我觉得你说都是为了翁氏好的提议。”没有地方坐的翁元让只得站着。
“噢,你我都知道,我没那么好心。”山无陵冷然的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