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发生事情了,是不是?”听见董语霏的低喃,左善善开始紧张。“谁欺负你了?还是碰上什么困难?”
“没有,都不是。”否定的答案反射性的由嘴里流泄出来。
“那是怎么样了?”左善善自行想像,“是不是你家出了什么事……对了,一定是你家出了什么事。”左善善极肯定这样的答案,而且,她还能说出她的理由,“要不然,现在是寒假了吧,为什么你没回家,反倒是一个人留在租的房子里?”
这样直接又不掩饰的关怀,隐含其中的温暖烫得董语霏说不出话来。
“霏霏,霏霏,你怎么了?说话啊?”左善善在那一头对着电话着急的叫着。
突然之间,董语霏的心中产生一种相当浓厚的自厌情绪。
这样不讨人喜欢的个性真是糟糕啊,再这样下去,连这唯一的朋友都要失去了。
“左……”沉默了一会儿,董语霏决定让自己坦白一次。
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朋友,况且,从未有过朋友之间倾诉心事的感觉,或者她该尝试一下?
默默的做了做几次深呼吸,董语霏毅然决然的跨出第一步。
“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甭儿?
爆炸性的内容让听筒产生将近十秒的空白。
“左?”这样的静默让董语霏感到不安。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左善善指控,小心的擦去眼泪。
“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没必要成天挂在嘴上说吧?”浓厚的鼻音让人可以想像出她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原该属于董语霏的哀伤被左善善戏剧性的反应消弭了大半。
“但是这让你不开心啊,你早该跟我说的。”
“跟你说有什么用?”个性使然,使得董语霏相当实事求是,“再说,让我不开心的事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么是什么?”左善善无法想家,还有什么事比孑然一身的孤单还让人感到不开心?
终究不习惯,董话霏因内心的挣扎而稍稍犹豫了一下。
“左,你相信十岁的孩子懂得爱吗?”
“嘎?”董语霏语出突然,左善善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先是楞了一下。“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你相信吗?”董语霏执意问出一个答案。
“相信,我当然相信。”左善善的答案是绝对的肯定,且提出佐证,“霏霏,你别忘了,我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爱上我小扮哥的。”
“是啊,我怎么会忘呢?”董语霏有一丝恍惚,“左,我真是羡慕你。”
“霏霏,你到底是怎么了?”左善善担心。
“我爱上一个人,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董语霏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真的,你怎么从来没告诉我?”善善惊喜。
“不同于你跟你的青梅竹马,我们的情况不能混为一谈。”董语霏苦笑,“那一年他十二岁,从路边捡到刚出生的我,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很任性的决定把我带大,就让家里的爷爷收养了我,因为这样,他待我的好,有父爱、母爱、手足之爱,我是在他的呵护庇荫下长大的。”
第一次听她谈起自己的事,左善善听得很用心。
“十岁以前还小,不懂什么叫爱,只知道他是我的天、我的地,那时候最喜欢的不是女圭女圭、家家酒,小小脑袋里总想着要待在他的身边,就算没做什么,只是看着他、伴着他,也能心满意足的过一天。我总是希望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为了他的一句赞赏,常常能手舞足蹈乐上好几日,相反的,要是遭到他的斥责便会让我难受几天,深怕惹他讨厌我……”
左善善可以感受到好友在小时候悄悄萌芽的情意,当然,也感受到她为情所苦的心薄?
“那时还小,傻气得不知道这些心情就叫。”董语霏自嘲的笑笑,“但到十岁后,我懂了,什么都懂了,但他却不懂,一直到后来都不懂……”
声音中的悲裒让人心疼,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怎会有这样的痛呢?那是多么深刻又无法得到回应的一段感情啊?左善善跟着红了眼,心疼好友无法得到回应的爱情。
“那时候,我国中快毕业了,他迷上了摄影,并跟他的朋友合开一家演艺经纪公司,因为负责公司的摄影事宜使得回家陪我的时间变少了,往往一两个澧拜都见不上他一面,在这之前,我一直相小心隐藏我对他的爱,但那阵子久不见面让我很不安,为了能跟他多见面,我千方百计的跟着进入了演艺圈,成了他公司旗下的模特儿。当然,在一开始时他对这件事很不赞成,但由于我的坚持与另一位合夥人也投同意票,他最后也只能由我们去了。”想起往事,有苦有乐,董语霏也无从界定喜悲。
“之后,我受到厂商的注意,拍了一些平面广告,没想到后来却平步青云,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结果受盛名之累,我不但无法籍着同公司的理由跟他多亲近,反而起离越远,这些全出乎原本的预料──因为公司极怕绯闻的杀伤力,就算宣传人员不刻意排开跟我有关的异性,他忙我也忙,一、两个月碰不上面是常有的事──后来,因为我坚持要他担任摄影师否则拒拍任何剧照,这样才能固定的见到他几面,但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对我呵护备至的人了。”
“发生了什么事?”左善善听得人迷。“他变了,变得玩世不恭、轻佻随便,常常看到他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的女人,他跟那些女人公然的打情骂俏、游戏人间,报章杂志上常常看见关于他的绯闻与爱情故事,还说他是本世纪最风流的摄影才子。看着这样的他,我的心怎能不痛,要知道,在这之前的他,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属于我,因为要照顾我花去了泰半时间,他已经鲜少能拥有自己的时间了,更遑论是去接近。但没想到,我心中完全隶属于我的他会有这样大的转变,每当他周旋于女人的身边时,那感觉就好像将自己的心挖出一块去跟别人分享,令我痛彻心肺、夜不能眠……”
“霏霏……”想安慰她,但一时之间,左善善竟连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只能恨自己此刻身在日本,不能留在好友身边陪伴她、帮她打气。
“没事了,再糟糕的事我不都熬过来了?”强打起精神,董语霏反过来安抚她。
“那后来呢?”
“后来?”董语霏实在不愿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但这时候也无妨了,“后来的日子像是一场战役,我哭过、闹过,甚至鼓起勇气对他表白,但他的回应除了漠视、漠视还是漠视,就连我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对他表白,也只换来他的无情奚落与嘲笑……他不再是那个把我捧在掌心,以父爱、母爱、兄长之爱来疼我宠我的人了,之后除了拍照的公事外,他根本理都不理我,甚至连家也不回了,直接又彻底的避开我。”
“他、他、他怎么能这样?”左善善气死了,讲话开始有点口吃。
“怎么不能呢?”董语霏落寞的笑了笑,“后来出了一些事,他的爷爷死了,我也因为心灰意冷毅然决然的退出演艺圈,那时他继承了一笔远在法国的遗产,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后就带着我到法国去。但我实在不想跟在他身边,让自己的心继续这样没有希望的追逐,所以我偷偷的坐了隔天的飞机又飞回来,投靠他的一个好朋友,也就是那位经纪公司的合夥人,这个人一直待我很好,我也把他当成大哥一样看待,我跟他的定好了,要他帮我保密,并考了个学校开始上学……忘了告诉你,先前还在演艺圈的时候,为了让日子单纯一点,以至于我国中毕业后就没再升学,后来的事你大概知道了,我开始上学,并展开单纯的新生活,住在学校宿舍里过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