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没办法,只是他讨厌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什么人该在什么时候杀,这些都必须好好的算过才行,此次御茗宴,他们的目标在解除太仪的婚约和杀战慈及宰父治,连兵卒都已经部署好,随时能在杀死战氏两大势力后,直攻战慈所在的扶风,这下错一步,他们要面临步步错的可能。
“即使这人是你的主公?”房术挑起眉头,低声斥问。
孙丑的斗笠一转,咕哝了几句,不再气焰旺盛。
房术会跳出来骂他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不出面,这句难听的话可能就是由仲骸来问了。
“主公在下手前当然知道咱们把兵力部署在扶风四周,现在杀厉坎阳虽然早了些,但是我有一计,可以扭转乾坤。”房术一番话明褒暗贬,意在提醒仲骸下次行事要更谨慎。
房术也在责怪,但他怪的是自己没能早一步看穿主子的失控,阻止他,于是收尾落在他们这些军师身上一点错也没有。
他们英明的主公为了主上而出乱子,老实说,他并没有太惊讶,但是杀了厉坎阳确实很费事。
仲骸转动眼眸,看向他。
他不后悔现在杀了厉坎阳,只要想到厉坎阳和太仪可能深情款款的相望……没挖出他的眼睛,已经算便宜他。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处理厉坎阳的死带来的接踵麻烦。
他们目前的兵力配置,无法应对厉氏坚强的军容。
“主公把尸体摆在哪儿?”
“扔进先帝故居的井里了。”
他比太仪早到先帝的故居,当时厉坎阳已经在那儿,于是他便杀了他,处理完尸体后,才回到先帝的寝房。
“孙丑,你快点去把尸体捞上来,设法弄干他身上的衣服,不然也要找一套一样的衣服给他换上。”
尽避觉得很麻烦,孙丑可不怀疑房术的做法,随即去办。
接着,房术唤来最近的卫卒,要他去准备一个精致且能够装下头颅的箱子。
仲骸任由他发落完后,才开口问道:“你想怎么做?”
“咱们现在不适合与厉氏为敌,那么就来一招借刀杀人吧!”房术虽然善守,但同为军师,并非不善使计,而是他的计谋不像孙丑那般阴狠。
不过这一招……
仲骸眯起眼,思量片刻,顿悟。
“这招恐怕孙丑也自叹弗如。”
“这种招数是跟他学的。”房术的眼底闪着无奈的笑意。
若非情况危急,他也不想用这招。
举措得当的话,这将会是他们一举拿下扶风,并中伤厉氏的绝妙计策!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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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之道,国之道。
所谓的帝王,尽避不确定,都要装作自己很肯定。
面对众人的时候,要抬头挺胸,缩下颚,目光直视前方,说话的声音内敛稳重,要能骗过众生。
她是帝王,深谙此道。
极阳宫外北面,有一片高耸参天的白桦林,在这样的季节,桦木如雪的白皮和雪地相互映衬,有股深远宁静的意境。
仲骸把御茗宴设在此地。
从圣旨下达的那一刻起,便要人加紧赶工,搭建一座半开放的精致小绑,在今早才险险赶上御茗宴的开始。
未时刚过,四大诸侯和其部将依照仲骸安排的顺序,缴交兵器,拿取令牌入座。
小绑内已经充满茶香。
太仪是从极阳宫出发的,仲骸则骑马,跟在她的玉辇旁。
一路上,没人开口。
直到可以看到小绑,他才开口,“温罗呢?”
太仪面无表情,隔了一会儿,反问:“房术呢?”
“先到小绑去了。”他瞟了玉辇内朦胧的人影一眼。
“那么温罗也是。”她漫不经心的回答。
“孤以为温罗不会离开主上。”
“没有人离不开朕,是朕离不开别人。”她的语气空洞得吓人。
“也许主上今日可以学到如何离开他人的帮助,尤其是错误的人所出的馊主意。”强压下对她语气的不悦,仲骸眯起眼,意有所指的说。
太仪的脸仿佛凝结了,不再开口,但她的手始终捏得死紧。
不消多时,玉辇停在小绑前。
小绑没有一窗一门,全是用轻透的帷幕覆盖,风一吹,轻灵飘逸,犹如仙居。
太仪无视仲骸伸出来想要搀扶她的手,径自踏出玉辇,立刻有宫女前来替她拉长拖曳的裙摆,从玉辇到小绑主位的这段路,她端出最庄严的帝王圣气,徐缓的走着。
深梅色的冬裘下是纯白的内裳,腰间挂着发出轻响的琉璃彩珠,冬裘外加了同样白的披肩,太仪浓妆淡抹,额头点了梅瓣,头上绾了个简单的发髻,上头只戴着雕金镶玉的鸾冠。
踏上主位,宫女立刻在她面前挂上一层薄幕,朦胧了她的身影。
一直都是这样,除了玉座之外的任何地方,她的座位前都少不了这层看不清的薄幕,但她还能确认风曦的位置,能猜测左右两方坐着的是谁。
太仪躬身,准备坐下,过大的鸾冠意外落下,滚出了薄幕。
小绑内的歌舞声骤歇,只有鸾冠滚落的叮当声响。
鸾冠停在小绑的正中央,每一双眼睛都瞪着。
没人敢向前,只要动一步,心思昭然若揭。
偏偏就有一个人动了。
仲骸走过去,拾起鸾冠,更不避讳的走到薄幕后,替她戴上。
他已是挟天子之人,岂还怕人背后的耳语?
“这鸾冠戴在朕的头上,总是大了点。”她瞅着他,眼里看不出半点情绪。
仲骸没有答腔,能听出这话是对着所有的人说的。
太仪没有费心挥开他,当她坐正时,他已然退出薄幕之外。
她能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等着下文。
握着椅子扶手的双手紧了又松,放了又握,她把自己的脸想象成一张面具,没有五官,不需要表情,却有威严,沉声说道:“但‘主上’这两个字,即代表朕的地位在被你们这些家臣称为主公的人之上,你们都是朕的臣子。”清冷的双眸一一扫过每一张看不清的脸。
谁能玷污她胸怀明志?
诸侯不能,仲骸不能,只有她自己能。
要怎么做,她已有打算。
听起来皇威十足的话,在场没人应诺一声。
半晌,仲骸终于开口,“气势如虹,主上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孤想在场没有一人不闻之痛省。”
薄幕后的太仪稍微转向,望着他,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转回正前方,仿佛没听见,不做任何反应。
“但是在这些人之中,还有一个陷主上于不义的人。”
仲骸的话,挑起许多人的注意。
而在场的又都是聪明人,没人引起过大的反应,陷己于危险中。
装傻,有时是明哲保身的不二法门。
扬起浅笑,仲骸双手负背,踱到主位旁的温罗面前。
“右史温罗。”
“臣在。”温罗放下书册,对仲骸只行拱手礼。
“你昨夜做了什么?”仲骸右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拍子。
主位上的人儿沉重的闭上眼。
“臣所作所为,只向主上交代。”
仲骸转身,望着闭目不言的她。
靶觉到灼热的视线,逼得太仪不得不正视他所求。
“温罗,你昨日做了什么?”
“在接风宴进行的时候。”仲骸补了一句。
太仪的牙根一紧,深呼吸,重复一遍,“在接风宴进行的时候。”
“温罗假扮主上,在接风宴中招待战慈大人。”温罗衣袍一挥,快步走到太仪之前跪下,果然如自己所言,完全坦白。
靶觉被人敷衍对待,战慈的部将妄动了起来,随即被战慈阻止。
这是蹚浑水,跳下去,只会惹得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