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不予置评,主子如此蛮横不讲理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对手长脚长的杜晴春而言,被迫半躺在地上,背抵着墙,双脚动弹不得的卡在书籍之中,她则卡在他两腿之间,要维持这个姿势是非常难过的。但阮秋色更难挨,她必须利用自己的身体维持书本和书柜微妙的平衡。
因为,她的首要目的是以保护杜晴春为最高原则。
“妳的刀柄戳到我的肚子了。”杜晴春彷佛一刻不找麻烦就会不舒服。
“抱歉。”她忙伸出手准备挪开腰间向来不离身的两把长刀。
眼看她的手往两人之间探去,杜晴春突觉不妙,还来不及阻止,阮秋色的手已经擦过他的小肮,虽然只是轻擦过没有任何特殊意味,但是有哪个成熟男人能够忍受一个女人以这样的姿势靠在身前?
尤其她的膝盖还好死不死抵在他的胯间……他可是个成熟正常的男人!
“这样好些了吗?”空间有限,她又不能过分移动身躯,只好解下佩刀,拿在手上。
口鼻间尽是她有别于其它女人的独特气味,不断骚扰着他的神智,原本已经非常尽力才能强逼自己忽视两人的距离,如今他觉得自己的定力在她面前简直是狗屁!
他万不该让她动手!
“现在妳手中有刀了,何不快点劈开这些讨人厌的东西让我出去?”杜晴春把脸转向一边,不愿承认自己因她小小的一个不具任何挑逗意味的动作而起了反应。
如今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并且祈祷她不会发现现在换他不小心“戳”到她。
懊死!他恨自己身为“正常”男人!
如果此刻的身体反应被她发现,他宁可两人被书压死!
“这些都是历代杜家老爷子收藏的古籍史料,不能被破坏。”阮秋色显然没发现,事实上,她撑着身体的双腿已经有点麻了。
“等到我们在这里闷死了,这些没用的废纸最新的功用就是杀人利器!”杜晴春怒极低斥。
谁管书如何?她到底懂不懂生命比这些没用的书来得可贵啊?!
“我们会出去的。护院见到我们走进来,书柜倒了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他们会过来看的。”
“在我们闷死之后?”他冷嘲热讽。
“护院会来的。”她坚持。
“从我们被埋在书里已经多久了?盏茶工夫有了吧!”杜晴春朝她挤眉弄眼,对自家护院一点也不信任。
决定护院人选的工作向来是由阮秋色负责,他根本不认识那些人,打哪来的信任之有?
“春夜,茶凉得快。”她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
他错愕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正经严肃的总管也会说出这种话?如果明儿个天子突然嗝屁崩殂他也不会意外。
杜晴春想着,突然被左臂的温热感转移了注意力。
她没拿刀的那只手撑在他手臂旁的墙上,腕间的热度隔着衣裳煨烫他的上臂,一股奇妙的悸动涌上心头,热意化成暖流很快散开来,带来麻麻刺刺的感觉,令他更加坐立难安,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别扭不已。
他们有多久没有如此靠近了?
“妳离我远一点。”曾经习惯的事,在陌生后又重新接触,是会带给人如此不自在的吗?杜晴春垂下脑袋,并非出自真心的抗拒她。
想他都已经二十八岁了,面对一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知所措,连他都想狠狠耻笑自己。
不断在心里对自己发脾气,他下意识往左移,闪躲她的温度。
已经够热了,他可不想被热昏在书堆里。
一滴热汗,由阮秋色的颚尖滴落到他的面颊,杜晴春抬头看——这才发现她用背卡住书籍往下砸落,难怪她始终保持撑起上半身的动作,动也不敢动一下。
很好,一切都卡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动弹的余地!
她难道不会喊一声?宁可这么被压着,也不愿意破坏这些没用的书本?真是个大傻瓜!
杜晴春越想越气,气她把自己摆在最不重要的位置,执意以他和这些书为优先考量。
“很闷,又热,我现在就要出去。”纨?少爷执意非要任劳任怨的总管马上想办法出去不可。
“把灯灭掉?”她建议,拒绝由她亲手毁损书库房里的书一丝一毫。
在书柜倒下的时候,她除了保护他之外,所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小心不让手中石榴型的小琉璃提灯熄灭,所以才能看见彼此。
她想,也许是灯光的关系,才会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浅金褐色的。
“不行。”他二话不说拒绝。
“会有月光的。”知道他怕黑暗,阮秋色解释。
要熄灯?给他一刀还痛快些!
杜晴春飞快的睨了她一眼,又撇过脸,“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被压在书下,此刻正到处寻找我们在哪儿。”
阮秋色不得不承认主子说的很有可能。
看出她动摇了,他用命令的语气说:“管妳要用什么方法,总之,我要立刻出去!”
“要是有方法,我早就用了。”
她纯粹陈述事实的口气反倒激怒了他。
“妳和护院不是约定了一种暗号,快用暗号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要不然,他可是千百个愿意毁掉这些书。
他指的是护院们会用一种特殊的哨音传递讯息。
“那必须用上内功,少爷离我太近,不安全。”阮秋色拒绝。
“我捂住耳朵不听就好。”边说,他当真捂起两耳。
见他如此坚持,一脸漠然的阮秋色心里着实拿他没辙。
从小到大,她就立志将他宠成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做的少爷,如今看来她算是很成功吧!
包衣穿鞋、吃饭喝茶、沐浴睡觉……他的每一件大小事都经她手,他的命令只要无伤大雅不违背善良风俗她都照办,许是这样造成了他的恣意率性。
饼了二十七年后,她从每天都在祈祷他的任性不要招来杀身之祸,不要惹上不该惹的人,到现在上庙参拜但求他能还她一天不用操烦的心灵清静就好。
老爷和夫人地下有知,一定会责怪她。
阮秋色在心里对自己摇头,虽然害怕使用内功吹口哨会引发压在他们身上的书籍和书柜崩塌,但保护他不被书砸伤的自信,她还是有的。
而且,主子的这道命令并不忤逆道德良知。
★★★
“少爷,请起床。”
一早,阮秋色准时出现在他的床边。
床榻上的清瘦男人,大剌剌的睡姿,虽然没有打呼,斯文的脸庞倒是出现不悦的皱纹,嘴角一整个弯了下来,发出不堪其扰的申吟。
“嗯……”
“少爷,该是起床的时候了,如果少爷再不清醒的话,就别怪我了。”阮秋色从容不迫地祭出威胁。
杜晴春的反应是用被子盖过头顶,不予理会。
从怀里拿出没用过的毛笔,她掀开另一头棉被,露出那双比女人还白皙漂亮的腿,目光准确对上他的膝盖,拿着毛笔就要靠近膝盖时,突然一顿,停下来看了毛笔一会儿,再看看另一只手的手指,想了一下,最后放弃用毛笔,把四指捏紧集中在拇指上,轻轻放上去。
杜晴春还在睡。
阮秋色一脸公事公办,彷佛一点私心也没有,跟着五根指头缓缓散开——墨黑的凤眸瞬间大瞠,浑身窜起一阵战栗,然后缩起整个身躯,全身不断的震动。
见状,阮秋色眼尾微微上扬,又故技重施,这次还加上毛笔去搔他的脚底。
“噗!炳哈哈哈——”杜晴春忍俊不禁,终于逸出一连串承受不了痒的大笑。
阮秋色见他醒了过来,原本该停下的手,却持续了好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