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常出现碧茵说的那种表情吗?
“嗯啊,而且最近的盂大哥常常好像脸部的肌肉完全失去作用一般,笑得像个傻子。”谷越颔首,眼前彷佛能清楚浮现盂少陵那可笑的表情。
脸部肌肉失去作用?笑得像个傻子?
这算什么?称赞?还是取笑他?
他真的有出现谷越说的那种表情?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碧茵和谷越看着他,然后彼此交换了一记眼神。
“不信?”碧茵反问。
盂少陵埋头洗菜,不吭一声。
另外两人又互看了一眼,随后耸耸肩,当作什么话也没说。
“啊,阿缨小姐来了。”蓦地,谷越停下手边的工作,看向膳房门口。
闻言,盂少陵不自觉地抬首跟着看去。
“碧茵!”谷越低喊了一声。
盂少陵立刻察觉自己中计,急忙想低下头——
说时迟,那时快,碧茵不知从何模出一面镜子放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然后,盂少陵清清楚楚的在自己脸上看到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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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走了吗?”
一连在他门口睡了几日,冉缨终于决定跟他摊牌。
事实上不摊牌也不行,因为他正打包着那少得可怜的行李,随时可能离开。
“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没有多余的话,盂少陵简洁地回答。
冉缨含着指尖,想阻止他,却又不知该如何阻止。
盂少陵在房里来回走动着,其实东西早己收抬好。
独自一人倒在故里大门口,甚至连银两都没有的他哪会有什么行李,有的大概只有从谷越和森叔、津叔那里讨来的旧衣裳,碧茵第一天拿给他的碗,和冉缨亲手做的筷子。
哪些东西该留下,哪些东西该带走,其中的界线早己模糊。
他只是一个劲地想着要离开,却又踏不出离开的那一步。
“早上起床一定要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才能泡澡。”突然,他嘴里进出这么一句话。
冉缨眨了眨眼,略感困惑地望着他。
“还有别喝太多酒;也别等到日渐东升才睡;不要谁对你好,你就毫不保留的对他好,要知道人心险恶……”本来没打算开口的,但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这小女人占据他心头的位置越来越重,他多想亲手保护她,只可惜不行。
所以他将担忧化成数落的字句,想在离开前一一交代完毕,结果每说一句,便令他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放不下她,徒增不舍。
不开口的原因也是一样——他怕自己泄漏了太多不愿离去的心思,更怕越说步伐越重。
他是要离开的
“还得改掉你这个动不动就含着手指的习惯。”想是这么想,当见到她的招牌动作时,他又忍不住数落着。
不能不承认,她做这动作时,实在根诱人。
就像是要男人把她当成一道甜在心头的甜品,大口吞下,让她彻底的融化在心头。
“喔。”冉缨应了声,并没有立刻照做,倒是水亮的眸子漾着某种光彩,而且越来越发亮。
“还有……”孟少陵想着自己还有什么没交代,突然袖口一阵扯动,他直觉反应向下看,迎上了娇悄的容颜,令他有片刻的怔忡失神。
“太阿。”她绽出大大的笑容。
“……嗯?”迷失在她的笑喾芝半,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一径傻傻地看着她。
“去见我母亲吧!”
从故里的默林往更深的山里走,一户在家也没有。
继续走下去,在掉光叶子的树林中,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冬阳放肆洒落在积得厚厚的白雪上,反射了一片金黄圣洁的光芒。
雪地里没有任何凌乱的脚印,无论是人或者野兽都未曾侵犯,让这片白雪看起来更是神圣不可侵的禁地。
“到了。”冉缨撩起垂落颊畔的发丝,回眸朝他开心的道:“今年的雪真的很厚呢!”
雪地中,有一尊不大不小的观音像。
冉缨一手提着一桶热水,一专提着一个篮子,笔直地朝观音像走去。
孟少陵则安静的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横看竖看这儿都不像有人住,大约还要再走一段路吧。
“那是我娘的墓。”许是看穿他的疑问,冉缨指着观音像,微笑替他解惑。
那墓是她亲手雕的,所以不会错认。
听她这么说,盂少陵一阵错愕。
原来那是墓,他还以为是一尊当地人立的佛像。
走近看,那尊观音像圣洁而慈祥,却有着很不一样的面孔,那张面孔和冉缨有几分神似,应该是照着她母亲的容貌雕刻出来的。
原来她娘已经……难怪那时他说了那样的话,她会出现那样落寞的表情。
“娘,我来了。”冉缨站在石雕的观音像前,拿起水杓舀起热水浇在观音像上。
“虽然己经是春天了,可是山里依旧很冷呢!雪也还没化,大概要到四月过后才会暖些。”她边说边浇着热水,融化了观音像周围的厚雪,观音像上的水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看起来栩栩如生,好似真的观音下凡一样。
“娘这么怕冷却选择住在这里,要是我的话,以后只要住在故里的膳房就好了。”冉缨边浇着水,边咬着指头思索。
孟少陵听得忍不住蹙眉。
她是要后人将她的遗骨埋在膳房里吗?
“嗯……”冉缨思索了片刻,突然道:“就像灶神爷爷那样!”
孟少陵脚下一滑,差点在雪地里跌个狗吃屎。
她是真的想葬在膳房里?!
“如果你想要故里能长久下去,千万别这么做。”他没好气地道。
闻言,冉缨先是挑了挑眉,随后又扬起浅笑。
接着,她话锋突地一转,“对了,娘,我要跟你介绍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孟少陵猛地一震。
因她的话,心头震荡不己。
重要的人……
在她的心中,他很重要吗?
冉缨缓缓地蹲了下来,从另外一个篮子里拿出一道道丰盛的料理,摆在观音像前。
他知道那是她一早起床用心做的。
为了保持食物的温度,她还费尽心思想办法保温,就是希望带到这里时食物还是温热的。
即使她娘己经不可能吃到。
她是这么一个为人着想,体贴细心的小女人哪!
冉缨慢慢地装饰摆盘,一边徐徐地开口。
“他的个性骄傲,脾气很差,对别人笑,却总是对我大发雷霆,对我做的每件事都有问题;而且非常的假惺惺,也许是不希望别人失望,也许是不想与别人起冲突,也许是拒绝别人探问自己的内心,总之,他很爱端着一张假笑的面具敷衍别人,却只会对着我大吼大叫,怒目相视。”
盂少陵伫立在她身后,从头到尾没有打断她的话。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她有多仔细的注意着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注意他的一切。
而他可曾仔细的看过她?
“虽然他的态度很有问题,但我想那是因为他伤得很重的关系。就像扭伤了脚的人会下意识保护受伤的那只脚,因为伤得太重,所以他自然会保护自己的伤口,不让任何外在因素再次掀开那己结痂的伤口。”冉缨似乎只注意着手边的工作,不曾有过任何一个眼神对上他。
但他就是知道这些话是要说给他听的。
她……还真是了解自己。
盂少陵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怕是连血脉相连的至亲或是一生的挚友,甚至是他自己,都没有她来得了解他。
他心底的“黑暗”,伤痕,习惯,缺点,爱情和友情,和人生走到目前的所有经历,似乎只要愿意告诉她,她都会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笑靥,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己雨过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