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无声无息。
“应该是睡了……”她喃喃念着,旋过身就要回房。
“你还没睡。”开门声和低沉的嗓音由她背后窜出。
脸半隐在黑暗里,他的神情冷漠看起来深远难测。
“呵,你果然还没睡。”冉缨转回身,不吝惜的扬起甜笑。
也不知怎么着,虽然他们的房间隔了一段距离,但方才喝酒喝到兴头上的她,突然听见他在唤她,用着很痛苦的声音唤着,于是她来了;来看看是不是她喝醉所产生的错觉。
孟少陵往前跨了一步,面容渐渐被月光给照清楚。
“有事?”原本略显僵硬的俊颜,在见到她的笑后,奇异的放松了。
“没,只是好像听见你在叫我。”
叫她?
不可能是在梦中,毕竟他没有梦见她。
“如果我没记错,咱们的房间距离并不近。”微微挑起眉,孟少陵的神情显得逗趣。
“嗯,我也在怀疑是不是有些醉了……”搔搔绯红的粉颊,她笑得迷糊且抱歉。
他没有答腔,仅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冉缨也望着他,总泛着水光的眸底渐渐升起困惑。
嗯……通常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应该会狠狠奚落她一顿,或是责备她又喝到这个时辰还不睡,明日又要赖床宿醉之类的话,怎么今夜他什么也不说?
“那……我先回房……”站在他面前,总令她有种小孩子被严厉的父亲训斥的错觉。
“你还在喝?”情急之下,虽然知道这是个蠢问题,孟少陵仍这么问。
他不想这么快就让她回房。
“嗯……”含着指尖,她迟疑着该回答是或不是。
他知道她犹豫着回答不对会被自己臭骂一顿。
不过明知道会被数落,还是坚持要喝的她,他也委实没辙。
“还有剩吗?”他问。
“有……”好吧,她实在不会说谎。冉缨嗫嗫嚅嚅地回答。
“能陪我吗?”话落,他已经跨出步伐,且认定她一定会跟上来似的,没有迟疑更没有回头。
“呃?”冉缨一怔,慢了半拍才跟上。
他的意思是……要喝酒?
“你要喝酒?”她不怎么确定地问。
孟少陵白了她一眼,意思很清楚。
“要去哪儿喝?”房里还有一坛喝了一半的梅酒,她考虑着该不该贡献出来。
“看得见默林的地方。”
不知为何,心底的回忆翻滚绞痛着,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逃开,去寻找一个能抚平纷乱心头的地方。
而第一个,也是唯一闪过他心头的就是那片默林。
当然,他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她说过的话的关系。
到达看得见的默林的庭院之前,孟少陵先绕到地窖拿了一坛花雕。
原本他是想拿烧刀子的,但是那小女人错愕的瞪视下和考虑到她已经喝了不少,他可不想把她背回房去。
今夜,他也想忘情一切的喝醉。
“等我一会儿。”从地窖出来后,冉缨留下这么一句话,便一溜烟的不知跑哪儿去。
孟少陵没有阻止她,只是提着酒坛信步踱到庭院的凉亭,坐下后便打开坛盖,也不管没有酒杯,直接就口一灌。
“嗄!”软女敕的惊呼声响起。
接着冉缨手上捧着一只盘子快步跑进凉亭,阻止他豪饮。
“你怎么这样喝呢?”
“如果嫌不够,再去地窖拿不就有了。”他的语气带着轻讽。
这女人的地窖不缺酒。
“才不是!”她的抗议声还是软绵绵的,却很坚持,“像你这样的喝法,对花雕小姐来说是很失礼的。”
“哪里失礼?别跟我说你不曾豪饭过。”他啐了一声,仰头又是一阵豪饮。
“啊……”冉缨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可恶!已经见底了!
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坛,他的神智依然清晰。
丙然一坛花雕就要让他醉是不可能的啊!
“当然没有!”她义正词严的反驳先前来不及说的话。
孟少陵仅是谈变地觑了她一眼,站起身。他决定再回地窖去取酒,这次要多拿几坛。
“慢着!”看他站起身,她立刻轻呼。
不用想也知道他想干嘛!
“没酒了!”他转过酒坛倒了倒,表示已经没酒。
“我想……今晚我们就吃这些酒酿烧肉就好了。”她贡献出刚刚进膳房拿来的下酒菜。
现在,她认为这足以胜任为今夜的“主菜”了。
她连一口也没喝到,居然会制止他?
“担心我会喝完你所有的酒?”
“不是,我是不喜欢见人用这种粗鲁的喝法喝酒。”顿了顿,冉缨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当然,我是也怕你喝完没错……”
如果他也醉了,那明日该怎么开工?
这女人!
孟少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如果你带着故意想喝醉的心情,那么我绝对会阻止你。”冉缨没有退却,将筷子交到他手里,不让他喝的意思坚定。
看看手中的筷子,他的眼底有着不以为然。
冉缨倒是不介意,径自夹了一块酒酿烧肉放进口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开口赞美。
“唔……好吃!这猪肉质地细致,却又不失嚼劲,森叔家做的酒酿也是一绝啊!”
虽然是她自己做的,但她从头到尾没有将功劳归给自己,而是把好吃的原因归功在食材和其它人努力上。
于是,孟少陵也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口中。
随着这阵子吃过她做的不少料理,他的想法渐渐改变了。
那不是家乡的味道,不是令人怀念的味道,而是“她”的味道。
“你做了恶梦吗?”她天外飞来一笔的问。
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孟少陵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不过从他喝酒的方式就看穿他粉饰过的平和面容?
他恢复了平时的浅笑。“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因为每天担心隔天早上会有个醒不过来的老板,才令我恶梦连连。”
“咦?所以我是你做恶梦的原因?”是吗?是她关系?
孟少陵没答腔,只是静静地吃着酒酿烧肉。
冉缨也吃了几口,才缓缓道:“其实我认为借酒浇愁是最糟糕的,不但不能解心头的忧愁,心情反而会更不好,而且隔天还会有宿醉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个人喝酒都是因为开心。”
“没有原来也可以喝,硬要找个原因喝也可以,总之,就是不要是带着糟糕的心情喝。因为默林很漂亮想喝,因为月亮太美想喝,因为有朋友远道而来想喝,因为庆祝什么事情而喝,这些理由都比你的强太多了!”
因为默林或月亮漂亮这样的理由比他的强?
在他看来那些才是最不要紧的事吧。
他是为了深爱的那个女人在烦恼,为了得不到她却又爱着她而烦恼,用这样的理由难道不能赏他一杯酒?
虽然,他没办法告诉她。
是的,即便是她,他也无法说出口。
愤怒、暴躁、沮丧、灰心……想寻找个想令他放松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但是他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停滞不前。
冉缨发现他放下筷子,和突如其来的沉默不语。
啊,都是她在讲,他是不是觉得她很烦?
“那么你有话要跟我聊?”她突然在意起他的想法,忙不迭的问。
还有话要聊……吗?
“不,没事了”
孟少陵垂眸,将眼底的阴郁给敛下。
今日是采买年货的日子。
再过三日就是新年,故里由今日开始不对外营业,直到年初五后。
孟少陵卷起衣袖,在雪地里拉着板车。
他从来不曾拉过板车。
或者说他生活的环境,绝对不需要由他“亲自”来拖拉板车,况且板车这种东西应该是由驴子或马来拖的吧。
“为什么不买马?”他边拉边恨恨地问。
“咦?可是让马儿拖板车,不觉得牠们很可以吗……”冉缨咬着指甲,很直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