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讲完了。
当她转身回到会议桌时,大家都走光了,只看到欧银珊和边城坐在那地聊天,两人同时冲着她笑。
“散会了!”边城站起来作深思状,若有其事地说。“我看下次新闻会议时,不妨请伯母列席。”嘴角挂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边城是在逗她的,她咧嘴苦笑,唉,有一个这么好客的老妈,她真该去开家旅馆接待亲朋好友才对。
他将一叠资料放在她手上。“上午十一点跑垃圾场的警民冲突,下午三点半探访土石流现场,晚上十点得赶回报社咱们研究一下Mr.mento的后续发展,这样的工作量够不够让你忘了失恋的痛苦呀?”
她白了他一眼,这个死边城原来早就知道她被抛弃的事了。
欧银珊也附到她的耳朵边,窃窃私语。“既然你喜欢压榨自己,小杰就交给我吧!”
她感激地看着欧银珊,用眼神说谢谢,突然想起来,还没问她相亲结果如何?
“加油!”反正相亲是银珊的兴趣。
“你也加油!”冲着她笑了笑,蹬着高跟鞋走出会议室。
“忙不过来的时候call我,我会派人过去支援你的。”边城很心疼地拍拍她的肩,那是一种很相知的鼓励。“加油!”
“嗯!”她的嘴唇一抿,一副坚忍不拔的“阿信”神情。
黎芝缦心里比谁都清楚,温柔得像个大哥的边城,是可以诉苦的,但是在竞争激烈的新闻界里,她不想做个弱女子,更不想让一直最支持她的好拍档失望。
***
平常乏人问津的偏僻山区,因为一场土石流灾难,挤进来的媒体人数,远超过当地居民。
“严重的土石流,造成了上游居民出入的不便,下游居民饮水的不洁。最令人担忧的是,这已经是此地第二度的灾变了,如果政府再不拿出解决的方法,我们将无缘看到此地居民的笑容。”她看到站在黄沙滚滚旁的居民脸上,布满了忧心与无助。
她立即上前问摄影记者。“十三郎,有没有拍到我要的画面?”
绰号“拼命十三郎”的摄影记者自认长得比电视广告里的“何润东”还高、还帅、还要拼命,所以每回有人一喊到他的名字,他就会铿锵有力地回答。“有。”并且摆出特有的pose——将摄影机高高举起。以证明他的摄影机抬得有多高,然而事实证明,他只是手臂比较长罢了!
他还游刃有余地似的说:“我还利用空档帮你接伯母打来的电话呢!”
她皱着眉,一双灵动的明眸,倏地变成和当地居民同样忧烦的表情。
“怎么啦?你家附近也发生土石流啊?”十三郎放下摄影机笑着说。
“比上石流还严重呢!”她边说、边收着麦克风的线路。“我家那位“伯母”又下了什么御旨?”
“你家的伯母叮咛你,别忘了去机场接人,还要你休几天假,好好招待“人家”。”说到这眼神有点暖味。“否则你家的伯母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啦!”十三郎学着她母亲的口气。
“哇,这么严重!”偏偏这回她就不当它是一回事。
每次有亲朋好友要来城里办点事,妈就像菩萨大发慈悲似的请人家住到她女儿家去,简直当她那儿是旅馆嘛,这回可好了,不但要供吃供住还要供人家玩,她又不是“英英美代子”。
都怪她自己,“孝顺反被孝顺误”。当初会买房子本来是想接外婆和老妈上来台北同她和小杰一起生活,以便就近照顾,偏偏两位老人家早已习惯了乡下悠闲的日子,根本不喜欢住在城市里,偶尔来住上几天,就频频抱怨受不了城市人冷漠又忙乱的生活形态。
现在她不但要咬着牙关缴房贷养儿子,还三不五时被老妈拿来当招待所,唉!就是因为她这儿有多余的空房,才会让母亲好心好意地清什么四姨妈的大伯母的小表哥住到她这儿来,早知道就别那么孝顺了,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呀。
前面的媒体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好像有大人物驾临了。
“县长来了,咱们快过去吧!”为了采访时不被外人打扰,她索性关了手机。
十三郎再度扛起摄影机,突然想起什么来地大叫一声。“对了,差点忘了,你妈还说,小表哥的名字叫“管星野”。”他觉得好像有点没头没尾的,但是黎芝缦可听懂了,只是没心情理会。
避它什么星星、太阳、月亮的,等她有空再说吧!
“喂,芝缦你什么时候冒出个小表哥来?有没有血亲关系?会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好不容易才走了一个花心小开,怎么这么快又跑出一个小表哥来跟我抢?”十三郎很认真地抱怨又质问。
“别闹了啦?快过去抢镜头吧!”她没好气地催促着十三郎。
摄影组的男同事每个人都喜欢和黎芝缦外出采访,认为有美女在旁,工作士气特别高昂,而且赏心悦目多了。
采访完土石流的新闻后,两人驱车回报社,她累得一上车就找周公,临睡前还吩咐十三郎到桃园中正机场时叫她起来。
没想到高速公路上大塞车,塞了几个小时之后,十三郎眼看情况不糟,于是自作主张转下省道,再拿出他拼命十三郎的精神,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飙直奔报社,当然就没有经过中正机场了。
和边城讨论关于Mr.mento的报导之后,回到家已经二点了,黎芝缦累得全身的骨头像散了一样,瘫在水蓝色的格子布沙发上,连洗澡都想省了。
唉,没想到用忙碌的工作治疗失恋可真有效,她现在的确累得没有多余的力气伤心难过。
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将坠入梦境时,电话铃声大作。
“嘟——嘟——”
她的手缓缓地伸出去,有点力有未逮似地。“喂,我睡了,有事明天再联络吧。”她也不问是谁就要挂电话。
幸亏对方及时出声。“喂喂,别睡啊!我是你的小表哥,我在机场——”
小表哥?机场!
她整个人彻底惊醒,睡意全消。
糟啦——
她忘了去机场接那个星星、月亮还是太阳的小表哥了!
她吓得一把将电话挂上,好像那话筒会咬人耳朵似的。
拿了车钥匙转身冲出去,嘴里还一边叨叨地念着。“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被断绝母女关系了。”妈妈这几天来每天来电话三叮咛四交代的,她还是给忘了。毁了,这下子全毁了I
***
等她到了入境大厅时,高挂在墙上的时钟提醒她,此刻是中原标准时间凌晨三点整。
掐指一算时间,她迅速地张开口又赶紧捂住,天啊,八个小时!也就是说那个等着她来接机的啥表哥,在这儿等了她八个小时。
哇哇,这件事要是让妈知道了,不但母女没得做,恐怕连“路人”的关系都没得做。
手里拿着一张A4纸,上头用她的CD口红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管星野”。
一眼望过去,没想到半夜两三点入境大厅还有些许人声,她拿起纸张跫过每一张疲困的面孔,看哪一个人会自动对号入座,跳出来和她相认。
忽然,她看到一个人!马上气得热血沸腾。
天啊!那个叫“包子”还是“馒头”的大陆草包,怎么也出现在这儿。
她还在犹豫是否要假装没瞧见他,用A4纸遮住脸快速闪过他面前时,他倒是很大方地上前和她相认,还装了一副很惊喜的模样,真假。
“咦!“废弃物”?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的嘴角又浮现那抹嘲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