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相横却瞪了他一眼,当下不只师爷不敢说话,就连县太爷都不敢把气喘得太大声。
云姜的发仅刺进死人的指甲缝里,人说十指连心,发钗这会儿刺在指间就像是人拿了一把刀直接往心门里捅似的。
那小娘子一时忍痛不了,眼角沁出泪来。
“瞧!死人还会落泪,足以证明这人还没死全,待我再扎她个几十针,小爷我保管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小娘子。”云姜拍胸脯冲着庄稼汉那老实人保证。
那小娘子一听还要再扎她个几十针,马上连滚带爬地滚出棺材,直哭道:“小女子不敢了,这位小爷您行行好,放了我一马吧……”小娘子是哭得涕泅纵横,好不凄惨,但云姜却丝毫不心软。
她转脸看向傅相横。
暗相横寒了脸,要县太爷重审此案,而他就在旁看着,直到审完这件案子。
“你总是这样吗?”审完案,傅相横跟在云姜的后头打转;云姜上哪,他就上哪,活像是云姜的跟班似的。
以前,他最讨厌跟娘儿们逛街了,他认为那是一件有损他男人气概的事;但今天,他却心甘情愿地跟在云姜后头打转,随着她看尽天下事。
苞在她身后打转,傅相横在明白云姜根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阴沉不定,她不像个大姑娘,倒像个孩子,见到什么新鲜事总要玩上一回才甘心;还有她心思慎密又不畏强权,所谓的“胆大心细”说的就是她这样的血性。
暗相横看着云姜,又觉得她比他先前初识她时还要可爱三分。
云姜却不爱看他这时候看她时的表情,要笑不笑的,显得十分暧昧,她寒下脸,硬是在他的话里找碴。
“我是什么样子.你得说明白,我才听得懂,要不然,我分不清楚你话里说的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损我?”
‘当然是在夸你。”他是真心的。
“夸我什么?”
“夸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哈!这倒像是说书人嘴里的女侠,我一不懂刀、二不懂枪,说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抬举我了。”
“可你刚刚替那庄稼汉讨回了公道。”他指出刚才发生的事为例。
“公道自在人心,今天纵使我没出面,这事也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云姜始终相信纸是包不住火的,做坏事的人纵使能逃过一时,也逃不过一辈子;逃得过一辈子,但最后仍将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她说着自己的道理,傅相横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你跟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又问他,而且口气还不大好。
“以前的你很无趣。”
“现在的我也没什么改变。”
“有,你变了很多。”他一再强调,硬要她接受这个事实。
“我没变。”云姜终于停下脚步,不再疾走让他追。她回过身,正视他眼里的急切。“我一直就是这个模样,是你没有真正认识我。”所以,他别再说她改变之类的鬼话,好像以前他俩有多熟似的。“你要真识得我,就不会说我个性阴沉、晦暗不明。”
“你!”他一时语塞,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他曾说过的话。
“你别说你没说过,因为,这话是你亲口对你亲人说的。你还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什么将我介绍给你的死党是不义的行为。”她全都听说了。
“是我姊姊跟你说的?”傅相横想这是唯一的可能。他姊姊怎么可以这样,把这事到处说给别人听!
姊姊太可恶了啦!暗相横板下脸,一副要找人把命拼的狠模样。
云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想错了。“我不认识你姊姊。”
“那你怎么知道我说了那些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你的死党们把这事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柄,现在城里的人,就连三岁小童大概都知道我沉云姜是你傅相横不要的女人。”
“我没说不要你……”他还想解释。
云姜却沉着脸打断他。“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她只是让她爹每天安排的堂会、家宴给逼急了,所以才会口无遮拦,一下子跟他讲了这么多。
今个儿要不是他这个始作俑者,她也不用三天两头地陪那些王孙贵族们,烦都烦死了。
幸好,那之中还有个梁景元算是好的,要不是有他在,只怕她这辈子都要栽在傅相横那句有损阴德的话里头。
“还有……”她突然想起一事“以后你别再送拜贴给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她嘀咕着,“你是我家未过门的二姑爷,却接二连三地送贴子来给我,这算什么?”
“我没要娶你们家二姑娘。”他说明事实。
“那是你家的事,你别跟我说。总之,你别把我搅进你的那滩烂泥里。”要知道,云雁为了能当上国舅夫人的事乐上好几个月了,要是她知道傅相横曾邀她听戏,那还不把家给闹翻了。“总之,你以后离我愈远愈好,日后要是在街上见到我,你也别跟我打招呼。”她与他约法三章。
暗相横却让她急欲撇清的条款给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你!你这算什么?”
“不算什么,只当是我怕了你行不行?”
“你做啥怕我?”他不要她怕他、躲他啊!
“你给我造的谣,惹的祸还算少吗?这样我能不怕你吗?”她说的理直气壮。
本来嘛!要不是他,她这会儿哪有那么多的烦恼事?云姜交待她要说的,连句告辞的话也没说就奔回家。
而这次,傅相横没追上去,他心里头正翻腾着一股怒气,他得找人去去火。
第六章
暗相横是进宫找他的姊姊。他一进后宫,一张脸又青又绿的,活像人欠他几十万两的银子似的。
“你怎么了?谁那么大胆子敢惹你这只弼马温?”淑妃拐着弯子骂她的弟弟是孙猴子。
“你!”傅相横将矛头直接指向淑妃。
“我!”淑妃这可讶异了。“我整天都待在宫里,而你则是难得进宫里来一趟,说我惹毛了你,这话不太恰当吧?我的国舅爷。”
“你是不是跟沉云姜说了什么了?”一定是她。
“我?”她哪有机会出宫?
“不是你还有谁?”
“嘿!你这兔崽子可别冤枉我,你也不想想你姊姊我是什么身份,我能随便出宫去见个平民百姓吗?”她告诉他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要不,沉云姜怎么会知道那天我跟你说的事?”
难道除了他们姊弟俩,还有别人听闻?
“什么事?”
“就是说我不要她,说什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我若是将她介绍给我的死党,那我就是待朋友不义之类的话。”他真后悔那天的胡言乱语。
“这话传出去了?”
“是你传的!”傅相横怒目相望,将所有矛头全指向淑妃。
淑妃急着撇清,“那不是我。”
“那还有谁?”
“我怎么知道?倒是你,你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这会儿却怕起这事来了?”
“这话都传到人家闺女耳中了。”他好气是自己伤到云姜。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是沉云姜躲我像是在躲瘟疫似的。姊,你不知道,她看我的表情就像是我有病似的,像是她一靠近我,便会沾到什么肮脏东西那样的嫌弃我。”傅相横板着一张脸,那表情又懊又恼。他一点都不喜欢云姜那么对他,一点都不喜欢。傅相横臭着一张脸,看得淑妃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个弟弟,有时候真像个孩子。“怎么?你那么在乎她的嫌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