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主为了你,甘冒人头落地之危险顶撞皇上,她甚至还向皇上言明,若要杀你,便先砍掉她的脑袋,这次你若再拒婚,景阳公主的颜面势将荡然无存。”允承寺语重心长的说。
弁庆闷声不语,无言以对。
“还在想芙蓉的事?”允承寺懂弁庆的难言之隐。
弁庆点点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若娶了公主必负芙蓉,成了寡情之人;而我不娶公主,又成了个不义之人,现下,我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进退皆难。”
“公主早已替你想好了后路,今儿个早上她宣我入宫,对我说明她下嫁于你的不得已苦衷,她让我转告你,她嫁给你只是权宜之计。等日后这件事稍平静下来之后,她会想办法为芙蓉除去乐籍,让你跟芙蓉结为连理。”
弁庆闻言,惊讶的扬起眉。“你的意思是说……她愿意与我假扮夫妻,做一对有名无实的眷侣!”
“听公主言下之意,正是如此。”允承寺证实了弁庆的惊讶。
这下子弁庆的心更乱了。
鲍主是如此的情深义重,教他日后如何才能回报她的成人之美?
“我去见她。”弁庆开口。
允承寺一把拉住他。“你别再做傻事了。”
“我不做傻事,我只是不能让景阳公主如此牺牲。你想想看,她为了成全我跟芙蓉,提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如此虽然保全了我跟芙蓉的感情,但——她呢?成全了我跟芙蓉的好事之后,她怎么办?”
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如果就这么毁在他自私的情爱里,他……于心何忍?
“如果我的感情得靠景阳公主的牺牲来成全,那么——这份情感,我宁可不要。”他无法背负这么大的人情去爱别的女人啊!
他本非冷情之人,怎能眼睁睁的看景阳因他而受苦?
第八章
云淡风轻
少妇今春意,
良人昨夜情。
摧罢将旗鼓,
一为取龙城。
——杂诗沈佺期
“公主,弁大人在宫门外守了一上午了。”采薇边帮景阳梳头,眼睛还不停的往外瞄着。
其实,她一点也不同情弁大人,谁教他那么坏,将公主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跺,但——弁大人可是从辰时一刻便拿着禀帖来求见公主,而现在外头正飘着小雪,宫门外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她是怕弁大人若再等下去,会冻着了。
“公主,您别理他,他若是让雪给埋了,那也是他们弁家的事。”采心就不像采薇那么心软。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景阳公主,谁要是对公主不好,那么,那个人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坏人。
采心叫其他的宫女、太监听着。“谁都不许送茶水给弁大人,听到了没有?”
“采心!”采薇要她别闹了,难道采心伺候主子这么久了,还会不懂主子的心思吗?
主子虽然不肯见弁大人,可她的一颗心还是悬在他的身上。如果主子真能对弁大人的事无动于衷,那今儿个主子不会为了他而触怒龙颜,也不会私逃出宫,更不会明知道弁大人不爱她,却依旧愿意嫁进弁家。
景阳无心听采薇、采心的斗嘴,她的整颗心全都放在外头……那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他为会么来?
他是想再一次拒绝她?还是想再一次告诉她,他对芙蓉姑娘的感情绝不容她介入?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呀!因为,她已经不再想介入他与那玉芙蓉的感情之间,她只是想救他罢了,为什么他还要来质问她?
莫非——允大人没把她的意思转告给他知道?
景阳的目光再次飘向宫门外,看着纷飞的白雪如柳絮般飘落,一片又一片……
景阳发现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她怕采薇的担心会成真,她怕他的身子会真让大雪给埋了。
“让他进来。”
一直沉默的景阳终于开口,她的话让还在斗嘴的采心和采薇顿时哑住。
鲍主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弁大人是吗?
“我……去请弁大人进来。”采薇让釆心接手她的工作,自己则飞快的跑出内殿传弁大人进殿。
弁庆入殿,他望着高高在上的景阳,突然间觉得景阳离他好远。
“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景阳遣退宫女、太监,她心想,她与弁庆之间的对谈是不宜让第三者知道的。
采心等一干人奉命,退了下去。
景阳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看着处于下位的弁庆。
她突然发现,当她以这样的高姿态看着他时,他却依然能英姿不改,眉宇间的傲气仍然冷冽逼人,看来,几天阶下囚的生活并无损他的气势,他依旧活得很自在。
见到他依然那么好,景阳便放宽了心。
“弁大人有事找本宫?”景阳平静下心情之后,勇敢的面对方庆。
弁庆的目光在景阳的身上流转,一时之间,干头万绪的找不出个开头,他只知道——“下官不能娶公主。”
听见他的话,景阳的脸色一白。
她猜得果然没错,他果真是来拒婚的。
难道……她……当真——就这么惹人厌?她当真就这么不讨喜?她当真就让人如此难以接受?
以至于他三番两次地抗旨拒婚?
景阳怔怔的看着弁庆,发现虽然她早已料到的事实却依旧能伤到她脆弱的心,在她心口的痛仿如再一次遭到重创,伤口裂得更深了。
景阳苦笑道:“本宫知道你已经有一个心上人,也知道你不能娶本宫,但……”景阳深吸了一口气,说出心痛的决定。“你跟本宫的婚事只是个权宜之计,我们……不行夫妻之实,等这事渐渐为世人所遗忘之际,本宫会退出,会成全你跟玉芙蓉的感情。”
“下官知道公主的决定。”可他也舍不得她这般为他委曲求全啊!
“你知道!”景阳有点讶异。“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依旧固执的不肯娶本宫呢?”
“因为下官已经毁了公主的名声,不忍心再次毁去公主的名节。”他不能在次对不起她。
不忍?
他是在说不忍吗?
当初,他不顾朝廷内外将如何看待她,冒着被赐死的危险,也要抗旨拒婚,那时,他并没有为她的名声想过;而这时……他却在跟她说不忍二字!
“你不用跟本宫说不忍,也不用觉得有愧于本宫……本宫之所以下这个决定全都不是为了你……本宫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你命丧九泉。”景阳将自己的牺牲说得一派淡然,像是她对弁庆真的再无情感的瓜葛。
她脸上的表情冷而生疏,像是刻意与他拉出一道距离,弁庆找不出话题跨越那条鸿沟,他远远的看着景阳,发现她脸上的那抹冷漠竟然让他觉得好内疚。
是他让她提早面对感情的残酷,也是他让她提早月兑离无忧的生活……
他——竟是残害她天真的罪魁祸首!
弁庆沉默了。
他竟无法开口再谈拒婚之事,只因他突然懂得自己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曾经对她做出多么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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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景阳下嫁弁家。
皇上本欲另赐一座公主府给景阳当作新婚贺礼,但景阳执意不收。
她心里图的是跟公婆住在一块,才好为日后的婚变埋下伏笔,不然,偌大的公主府里,就她跟几个贴身宫女住,想要把夫家闹得鸡犬不宁,想要休夫、休妻,如何使得?
她的心思皇上当然不懂,只当景阳是想讨弁庆的欢心,于是便另赐夜明珠一对、玉如意一双、珍珠玛瑙、奇珍异宝十妆箧给景阳当嫁妆。
当日,景阳坐上凤辇嫁往弁家。
那凤辇上抹金铜朱顶,四角各有一金铜飞凤,垂银香圆宝盖相彩结,轿身则是一红漆木筐状,三面是篾织纹簟,绘以翟纹,杠子两端则是金铜装的凤头和凤尾,如此富丽堂皇的座轿招摇于市,硬是把皇城到弁府的一路上,挤得水泄不通。